沿着荒僻小路走了很久，终于，她抵达了维德拉克指定的联络点，一个巨型骨架站在荒野中。

骨架的下面，一个身影安静地站着。

银白长发的少女，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芙耶利，带着那种纯粹到空洞的好奇。

是熵。

芙耶利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惊喜混杂着一点疲惫：“熵妹妹？是首领让你来接我的吗？”她快步走过去，语气亲昵自然，仿佛两人是熟识的姐妹。

熵点点头，声音清脆：“是的，芙耶利。父亲大人让我带您回家。”她歪了歪头，仔细打量着芙耶利，“您的脸和头发变了。”

“嗯，路上遇到点小麻烦，换个样子方便些。”芙耶利轻描淡写，心里飞快盘算。

还好之前套过她话，知道她心智简单，跟个宝宝似的。

她露出一个带着感激和依赖的笑容，“多亏了熵妹妹在首领面前帮我说好话，首领才这么快原谅我的失误吧？真是谢谢你啦！”

熵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感谢的喜悦或害羞，只是认真回答：“我如实汇报了您的行动轨迹和状态。父亲大人认为您仍有价值。”

芙耶利心里暗骂一句没感情的机器，脸上笑容不变：“那也辛苦熵妹妹了。这一路回去，还得靠你引路呢。”

她随意地靠近熵，压低声音，“对了，熵妹妹，你是怎么联系首领的呀？我每次都要找特定的銶鸽联络点，麻烦死了。你肯定有更厉害的方法吧？”

熵的琥珀色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很乐意展示她的工具功能：“是魔力通道。我的魔力可以构建安全的通道，无视距离，直接和父亲大人说话。不过必须在绝对安全，没有干扰的地方才能建立。否则信号会泄露，很危险。”

构建通道？无视距离？ 芙耶利心想。

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崇拜：“哇！熵妹妹你好厉害！这能力太方便了！”

熵似乎被这崇拜取悦了，但表情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变化。她转身指向不远处的空地：“交通工具来了。”

一架造型怪异的飞行器来了。主体像一条放大了几十倍的铁灰色鳄鱼，鳞片是装甲板，两侧则粗暴地焊接，或者说生长着巨大的金属机翼，引擎发出低吼，喷口散发着淡淡的銶质腥气。

“鳄鱼飞机。”

熵介绍道，然后率先爬进了鳄鱼的嘴巴，那里是敞开的舱门。芙耶利跟着钻了进去。

舱内弥漫着怪味，座椅是冰冷的金属。

熵坐在前面，启动了引擎。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这头钢铁鳄鱼挣扎着脱离地面，冲入天空。

飞行持续了很久。

芙耶利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疯狂复盘和熵的对话，分析着心灵通道的细节和限制。

鳄鱼飞机最终开始降低高度，下方是一片海水包围的巨大废墟。

断裂的高架桥，半埋入海水的摩天大楼残骸......这里是太平洋联盟曾经的RG基地，如今只剩一片死寂。

飞机没有在废墟降落，而是飞向废墟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山。

这座山体呈现出一种均匀的不自然的泥土褐色。但飞近细看，芙耶利感到一阵寒意。

那根本不是岩石或泥土，而是某种巨大无比的生物组织。

层层叠叠的肉质褶皱、搏动的脉络、分泌粘液的孔隙，构成了这座几千米高的恐怖肉山。

它被巧妙地伪装成山脉，在暮色中如同沉睡的巨兽。

山下，一座高塔正在修建，塔身由暗沉的合金和生物组织混合构成，直插云霄，顶端隐没在云层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巴别塔。

鳄鱼飞机没有飞向高塔，而是朝着肉山底部一个裂口俯冲下去。芙耶利很久没回来了，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飞机冲入裂口，眼前瞬间被黑暗吞噬。

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由生物组织和金属管道融合而成的巨大隧道，内壁湿滑布满脉管。

隧道蜿蜒向下，这种结构让芙耶利联想到生物食道。

经过一段飞行，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里就是永夜议会的主要试验场，是曾经RG基地的地下实验室被改造而成。

高不见顶，地面是冰冷的合金板，布满了各种试验台、囚笼、浸泡着不明生物的巨大培养罐、连接着肉山的粗大管道。

穿着白大褂或作战服的身影在幽绿的灯光下穿梭。空气里混杂着銶质和生物溶液的味道。

鳄鱼飞机降落在边缘的一个平台上。

熵率先跳下，芙耶利紧跟其后。熵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胃的深处，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合金闸门。

门的上方，是通往核心区的标记。

熵在门前停下，伸出手按在门旁的控制面板上。同时指了指墙壁上的地图。

“从这里一直走，前往心脏，父亲在右心等你。”熵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基本规则，“父亲的居所是左心。只有父亲大人能进。”

闸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尽头是一些门。

熵侧身让开：“请进，芙耶利。”

芙耶利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通道。

身后的闸门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试验场的喧嚣和腥气。通道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冰冷的灯光从头顶洒下。

她走到那扇叫右心房的门前，门自动向内滑开。

房间内部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地板。

正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一面巨大的监控光屏前。

他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耷拉着。

芙耶利一眼就看到了那光滑没有头发的头顶，以及从斗篷后颈处延伸出来的数根纤细线缆。这些线缆向上延伸，连接着他颅骨两侧的接口。

仿佛感应到她的到来，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皮肤苍白，五官就像用精准的尺规雕刻出来的那样，刻板且大众。

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了芙耶利身上。

永夜议会首领——维德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