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银杏树与新锐的混凝土建筑交相辉映,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颜料、泥土和一种名为“自由创作”的独特气息。
对于刚刚脱离高中藩篱、怀揣艺术梦想的新生们来说,这里充满了令人晕眩的新鲜感和无限可能,随处可见三五成群、兴奋交谈的新生,他们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初入象牙塔的雀跃。
雨宫莲独自一人,背着那个简单的帆布挎包,走在通往新生报道处的林荫道上。她的身影在这片喧闹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沉静的疏离感,像一幅色调偏冷的油画,安静地悬挂在色彩斑斓的背景墙上。
她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沿途的风景——爬满藤蔓的红砖老楼、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幕墙美术馆、草坪上姿态各异的雕塑作品。
她的眼神里没有新生的好奇与惊叹,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鉴赏家在冷静地评估着环境。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晴空般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澄澈,仿佛能洞穿一切浮于表面的喧嚣。
报道处设在宽敞明亮的艺术中心大厅,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天光,将室内照得通明。
大厅里人声鼎沸,长长的队伍在几个登记台前蜿蜒。新生们或紧张地攥着材料,或兴奋地与刚认识的同学交谈,空气中充满了青春的躁动和期待。
雨宫莲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看起来队伍最短的一个登记台。
她的行动带着一种明确的目标性和高效性。
排队等待时,她安静地站着,脊背挺直,目光落在前方,既不显得焦躁,也没有试图与前后的人搭话。那份沉静的气场,让她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无声的真空地带。
轮到她时,她将必要的证件和录取通知书从挎包里取出,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翻找。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中年女教师。
“名字?”女教师头也不抬地问。
“雨宫莲。绘画系,油画专业。”声音清冽平稳,如同玉石相击。
女教师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雨宫莲的脸上,又扫过她递来的证件照片,镜片后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眼前的少女容貌出众是其一,更特别的是那份远超年龄的沉静和眼神中那份……难以形容的透彻感。
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忐忑的新生,而是一个早已洞悉规则、平静入场的观察者。
“哦,雨宫同学。”女教师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好奇,“材料很齐全。”她快速地核对、登记,将学生证、课程表等资料递还给她。
“这是你的材料,新生欢迎会和导师见面安排在下午两点,地点在报告厅B座,别迟到。”
“谢谢老师。”雨宫莲微微颔首致谢。
她接过材料,仔细地放入挎包内袋,没有像其他新生那样迫不及待地翻看,仿佛那只是一件完成既定程序的物品。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登记台时,旁边队伍里一个看起来颇为阳光开朗、染着一缕栗色头发的男生,似乎鼓足了勇气,带着点自来熟的笑容凑了过来。
“嗨!同学,你也是油画专业的?我也是!”男生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很有感染力,“我叫和泉健一。刚才就注意到你了,气质好特别!以后就是同班了,多多关照啊!”他热情地伸出手。
雨宫莲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佐藤健一伸出的手上,又缓缓抬起,落在他充满热情和期待的脸上。那双晴空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没有羞涩,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她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伸手去握。
这份短暂的沉默,让佐藤健一热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伸出的手也略显尴尬地停在半空,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新生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嗯。”雨宫莲终于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同班”的陈述。
她的视线掠过佐藤健一,似乎落在了他身后某个虚空点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请多关照。”说完,她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从佐藤健一僵硬的身边绕了过去,步履依旧从容,径直走向大厅出口的方向。
佐藤健一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变成了错愕和一丝窘迫。
他看着雨宫莲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线里,才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对着旁边看热闹的朋友尴尬地笑了笑:“哇哦……好酷。”
雨宫莲走出喧闹的艺术中心,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没有立刻去别处,而是在门口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寻了一处长椅坐下,树荫遮蔽了大部分阳光,留下清凉。
她这才从挎包里拿出刚才领到的资料,开始仔细翻阅。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目光在课程表、导师简介、校园地图上缓缓移动。
她的阅读速度似乎很快,但神情专注,时而微微蹙眉,时而在某个名字或课程上稍作停留,那份专注的神情,配上她沉静的侧脸和优美的脖颈线条,在斑驳的树影下,构成了一幅引人注目的画面。
几个结伴路过的女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小声议论着,语气中带着好奇与一丝羡慕。
“快看,那个新生……”
“好漂亮,气质也好好,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是哪个系的?感觉好成熟,一点都不像新生。”
“不知道,不过感觉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不远处,两个似乎是高年级的男生,原本正热烈讨论着什么,目光也被长椅上的身影吸引。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留着艺术家式长发的男生,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欣赏和兴趣。
“喂,山本,看到没?那个新生……”
“我还没瞎,气质很独特,是绘画系的吧?刚才好像在报道处见过。”叫山本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眼神很沉静,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类型。”
“要不要去认识一下?”长发男生有些跃跃欲试。
山本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雨宫莲身上,带着一丝探究:“算了吧。你看她那气场,生人勿近,感觉……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类型,贸然过去,恐怕会像刚才那个倒霉蛋一样碰钉子。”他显然也看到了佐藤健一被冷落的场景。
雨宫莲注意到了这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议论,但她懒得理会。
她看完了所有资料,将它们整齐地收好,然后,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离下午的新生欢迎会还有一段时间。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表面轻轻划过。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早晨离开时,藤原修拿着空牛奶杯、站在餐桌旁那有些呆愣的模样。还有……冰箱里那份安静的便当。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涟漪,在她晴空般的眼底深处漾开。
那不再是面对外界时的冰冷审视,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隐秘的情绪,带着一丝掌控的愉悦和一种扭曲的期待。
他吃了吗?会加热吗?他会不会嫌麻烦直接丢在一边?还是……会像对待她做的早餐一样,默默地吃掉?
这些貌似相当无聊问题,像藤蔓的触须,悄然缠绕上她的思绪。
她站起身,将手机放回口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素净的白衬衫上跳跃。她迈开步子,走向校园深处,背影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围那些或欣赏、或好奇、或带着探究的目光,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未能在她沉静的心湖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心思,早已穿透了这充满艺术气息的校园,飘向了城市另一端那间狭小、陈旧、却弥漫着烟草味和某种扭曲暖意的公寓。
藤原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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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东京的夜晚如同打翻了调色盘,霓虹灯管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晕。
藤原修今天罕见地没有被勒令加班,早早地回到了那间被雨宫莲悄然改造过的公寓。
推开门,玄关处没有亮着那盏熟悉的暖灯,厨房里也没有飘出食物的香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藤原修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莲今天去大学报道了。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头漾开一圈涟漪。
习惯了那份被等待的温暖,骤然失去,竟让他感到一丝不适应。
他将脱下的外套挂好,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次卧,依旧空荡,床垫光秃秃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现状的延续。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种奇怪心理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雨宫莲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丝通勤后的淡淡疲惫,但那双晴空般的眼睛依旧沉静,看到藤原修已经在家,她似乎也微微有些意外。
“藤原先生,您回来了。”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
“嗯。”藤原修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报道时的白衬衫和深蓝百褶裙,只是外面套了件薄薄的米色针织开衫,勾勒出纤细的身形。“报道…还顺利吗?”他问得有些干巴巴。
“很顺利。”雨宫莲简短地回答,将帆布挎包放在玄关的小凳子上。“抱歉,回来晚了。我这就去做饭。”她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等等。”藤原修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雨宫莲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藤原修清了清嗓子,感觉脸颊有些微热,他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鞋柜上:“那个…你刚搬来那晚,乱七八糟的,也没好好…呃,欢迎你。”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带着一种成年人不擅长的笨拙,“今天正好我也早回来了,你也没做饭…不如,我请你出去吃?算是…迟到的庆祝?”
他说完,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多跳了几下。
空气安静了几秒。
雨宫莲静静地注视着他。藤原修能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仿佛在衡量他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背后的含义。
就在藤原修几乎要被这沉默逼得收回前言时,她终于开口了。
“好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藤原修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的语调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柔和。“谢谢藤原先生。”她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容清浅,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藤原修心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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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修带着雨宫莲来到附近商业街一家他偶尔会光顾的、环境相对安静整洁的居酒屋。
这里不像那些吵闹的连锁店,木质装潢,暖黄的灯光,氛围更适合谈话。
侍者将他们引到一处靠窗的卡座。藤原修有些局促地将菜单推到雨宫莲面前:“看看想吃什么?不用客气。”他努力想表现得像个大方请客的长辈。
雨宫莲没有推辞,接过菜单,纤细的手指在纸页上缓缓移动。
她的目光专注地扫过一道道菜名,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温婉的轮廓。
藤原修坐在对面,看着她安静点菜的样子,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又悄悄泛起。
她身上那份沉静的气质,在这个温馨的环境里,似乎被放大了,显得格外吸引人。
“藤原先生,”她抬起头,晴空般的眸子望向他,带着一丝自然的询问,“这里的姜汁猪肉套餐,您觉得怎么样?我看评价说肉很嫩,酱汁味道也不错。”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晚辈向长辈征询意见的乖巧。
“啊?哦!那个…那个挺好!我吃过,确实不错!”藤原修连忙点头,心里却因为她这份自然而然的询问感到一丝熨帖,她记得他随口提过的喜欢姜汁汽水?还是巧合?
“那我就要这个了。”雨宫莲合上菜单,递给侍者,然后补充道,“藤原先生,您也点您喜欢的吧。”
藤原修胡乱点了个烤鱼套餐,心思却完全不在菜单上。
餐点很快上来,藤原修的烤鱼滋滋作响,香气四溢。雨宫莲的姜汁猪肉套餐颜色诱人,酱汁浓郁。
“我开动了。”两人同时说道,只是藤原修的声音粗哑,雨宫莲的声音清冽。
藤原修低头吃着烤鱼,味同嚼蜡。
他时不时抬眼偷瞄对面的少女,只见她用餐的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小口地吃着米饭,夹起一块裹着酱汁的猪肉,用筷子小心地分成小块,再送入口中。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然而,藤原修很快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当侍者端上一小碟赠送的腌渍小菜时,雨宫莲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声音比平时更轻软一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藤原修不小心将一小块烤鱼掉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雨宫莲立刻抬起眼,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的脸颊,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似乎泛起了一层极其淡薄、如同初樱般的红晕。
当她发现藤原修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时,她会微微侧过头,假装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留给藤原修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但耳根处那抹可疑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她偶尔会用筷子尖轻轻戳一下盘子里的食物,动作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无意识的娇憨,与她平时那种高效利落的形象截然不同。
最让藤原修心跳漏拍的是,当他无意中提到一句“这酱汁味道确实不错”时,雨宫莲抬起头,那双晴空般的眼眸望向他,清澈的眼底似乎漾开了一丝羞涩的水光。她微微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羞涩又满足的浅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嗯…藤原先生推荐的,果然很好。” 说完,她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羞涩笑容耗尽了她的勇气。
这份羞涩!这份温婉!这份依赖!简直和二十年前的铃子如出一辙。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藤原修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喉咙发干。
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沉静、成熟、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感的雨宫莲判若两人!此刻的她,像一只收起利爪、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带着一种毫不设防的、近乎纯真的依赖和羞怯,将藤原修置于一个“被依靠的长辈”的位置上。
这种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比任何刻意的撩拨都要强大百倍!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如同暖流般瞬间冲垮了他内心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清了清嗓子,笨拙地试图打破这让他心慌意乱又无比享受的暧昧氛围:“咳…那个,学校…还习惯吗?同学…好相处吗?”
雨宫莲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水光,但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日的沉静。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还好。同学…都很热情。”
她顿了顿,拿起旁边的冰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杯壁似乎让她脸上的热度降了一些,“就是…有点不太适应那么多人。”她微微蹙了下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和…依赖?仿佛在向他寻求某种解决之道。
藤原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藤原修笨拙地安慰道:“人太多…是挺吵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有什么…呃,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他说出“跟我说”时咬到舌头,赶紧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冰水,试图压下脸上的燥热和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过于亲近的承诺。
雨宫莲看着他笨拙安慰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满意,如同猎人看着猎物在陷阱边缘笨拙挣扎。
但表面上,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脸上那抹羞涩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些,如同被他的关心所鼓励。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食物,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真实情绪。
就在这时,一瞬的闪光吸引了雨宫莲的视线,她极其自然地、不经意地扫过藤原修的肩膀后方,注视着餐厅那相对幽暗的角落。
那是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手机屏幕的反光,以及反光后那双因震惊和窥探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佐藤健一。
她的视线在那点反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她的唇角,在藤原修绝对看不到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羞涩,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戏谑和掌控感的弧度,如同发现了意外助力的导演。
机会,来得如此恰如其分。
她重新抬起眼,看向藤原修。
这一次,她眼底那份羞涩的水光似乎更加潋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依恋的专注。
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餐桌一些。这个动作本身,就拉近了她与藤原修之间的距离。
“藤原先生…”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如同风中摇曳的细蕊,“其实…今天看到那么多新同学,有点…害怕。”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灯光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他们都…好有活力,好自信,感觉…只有我格格不入。”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
藤原修的心瞬间被揪紧了!她的脆弱和依赖,像一把温柔的钩子,精准地勾住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二十年前,就是因为他没能安慰好这样的铃子,导致二人不欢而散。
他几乎想立刻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给予她力量和安慰。
然而,雨宫莲的表演并未结束,就在藤原修被她的脆弱话语击中、心潮澎湃之际,她做出了一个让藤原修大脑瞬间空白的举动!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不是去拿筷子,也不是去端水杯,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极其短暂地触碰了一下藤原修随意搭在桌边的手背!
那触碰比羽毛更轻,比静电更快,带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却如同烙铁般瞬间烫在了藤原修的皮肤上,也烫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幸好…”她的声音轻得像呢喃,在藤原修被那触碰惊得浑身僵硬的瞬间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全然的信赖,“…还有藤原先生在。”
说完这句话,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收回了手指,迅速低下头,整张脸连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
她甚至有些慌乱地拿起冰水杯,小口地啜饮着,试图掩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羞涩”和“失态”。
这一切,那依恋的眼神、那脆弱的话语、那大胆又怯懦的触碰、那瞬间爆发的羞涩——在藤原修眼中,是少女在不安时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是情感的自然流露,珍贵无比。
而在不远处的绿植后,透过手机屏幕看到这一幕的佐藤健一,惊得差点把手机掉进味噌汤里!他疯狂地按着快门!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
雨宫莲前倾身体、眼神依恋望着藤原修的瞬间。
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藤原修手背的特写!
她猛地低头、满脸通红、慌乱喝水的羞涩模样!
这…这哪里是亲戚长辈?!这分明是热恋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神态和举动!佐藤健一的心脏狂跳,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学校里那个高冷新生女神,私下里竟然和一个大叔…关系如此亲密暧昧?!
藤原修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完全沉浸在雨宫莲制造的、这极致温柔又充满诱惑的陷阱里,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她的话语像蜜糖,裹着名为“被需要”的毒药,灌入他的耳中,他看着她低垂的、泛着动人红晕的脸庞,看着她因“羞涩”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强烈保护欲和某种禁忌悸动的热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哪,忘了周围的环境。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音节。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里面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浓烈的占有欲和一种沉沦的渴望。
晚餐在一种藤原修魂不守舍、雨宫莲“羞涩”难当的诡异氛围中结束。藤原修几乎是梦游般地结了账。
两人并肩走出居酒屋。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稍稍冷却了藤原修滚烫的脸颊,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他看着身边少女依旧低着头、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失态”中的纤细身影,在变幻的霓虹光影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性的小心翼翼,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极其克制地,虚扶在了雨宫莲的后腰上方一点的位置,并没有真正碰到,只是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声音沙哑而低沉,“小心台阶…走吧,回家。”
雨宫莲的身体似乎被家这个词触动了,在他手掌靠近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小猫般的轻应:“嗯。”
她顺从地跟着他的引导,走下居酒屋门口的台阶。
在身体微微前倾的瞬间,她那柔软的发梢,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极其自然地拂过了藤原修依旧停留在她腰后上方、那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腕皮肤。
这一下若有若无的触碰,如同点燃引信的最后一点火星。
藤原修浑身剧震,那只虚扶的手猛地握紧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灯火阑珊的街道,但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早已彻底迷失在少女精心编织的、这温柔而致命的罗网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佐藤健一隔着玻璃窗,目瞪口呆地看着藤原修那充满占有欲的保护姿态和雨宫莲那顺从依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几张清晰度不高、却足以引爆校园论坛的照片,尤其是那张手指触碰手背的特写,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混杂着震惊、兴奋和一丝嫉妒的复杂笑容。
这下,可真是……拍到不得了的东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