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叹了口气。
银行那头的老会计冷着脸告诉她:
没有身份证明,没有签字样本,更没有魔导印验证,哪怕她能背出自己每一笔资产的来龙去脉,也无法取出一枚铜币。
如果可以取出来自己的资产,那些金钱完全足以夏娜娜悠哉的活一辈子了。
可恶,我努力工作一辈子赚到的钱就因为你一句“无法证明身份”就取不出来了吗?
【你这个样子如果还能取到钱,那么随便来个了解你的人,也能把你的钱钱全都取走了哦】
唉我也知道。
只是我很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搞个存款证明之类的。
【还不是你自己胆子小,害怕存款证明被偷了,所以信誓旦旦的对会计说:我不需要什么证明,你只知道是我西瓦拉存的钱就好了】
唉,唉,唉。
你可能会很好奇这个说话带【】的人是谁。
她谁也不是,只是夏娜娜的理智罢了。
人都会有感性和理性的一面,
在夏娜娜想要做出情绪化举措的时候,必须要有个理性的自己压住举措——这就是夏娜娜曾经能成为大侦探的秘籍呢。
即便自己居然办出了【冤假错案】。
然而,她的每一次破案都是遵从内心的,从来没有做过“伪证”或者是“栽赃”。
每次的推理也都是合乎逻辑的。
既然如此,究竟是哪个案子,是“冤假错案”?
还是说,根本没有“冤假错案”,那只是把她变成少女的借口?
终有一天要搞清楚这一切。
然而她也想过重操旧业——靠破案为生。
可眼下这个陌生身份既无资历、无学历、无人脉,
连自称“侦探”都只能换来一句“夏娜娜小妹妹,现实可和侦探游戏不大一样哦。”
在变卖了身上最后一件贴身长袜(卖出了相当高的价格)后,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靠脑子活不下去,就只能靠力气了。
可作为一名娇小玲珑、皮肤白得像瓷器的美少女,她的力气大小是很可悲的。
即便如此,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她来到港口,干起了搬货的粗活。
每天,她都得咬着牙扛起小件的、对她来说却沉重无比的货物,一边强忍着后背的酸痛,一边听着水手们不怀好意的笑声。
然后,赚取因为业绩不佳而显得格外微薄的薪水……
但这也比出卖身体好。
起码作为大侦探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做。
只是,这一天,一个偶然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搬运货物的动作。
“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们的工人,他是偷渡的!”
一艘商船的跳板边,一名皮肤黝黑的船长正气势汹汹地把一个少年往岸上赶。
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黑发,眼神干净,穿着湿透的外袍,赤着脚,脚边还沾着些海藻。
周围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工人。
“从哪上船的?你到底是哪国人?”船长厉声问。
少年却只是沉默地摇头。
“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没有。”他低声回答。
夏娜娜眯了眯眼睛。
有趣。
她走上前去,在众人的讥笑中挤到那少年面前,仰起头,认真打量着他。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少年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你记得你来自哪里?”
还是摇头。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少年默默点头。
夏娜娜撇撇嘴,歪头看他。
“至少我们能交流,这在这种连魔导邮车都还不普及的地方,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
这个外国人居然会我们的语言,有意思……
在夏娜娜看着少年进行思索的时候,
少年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夏娜娜环顾四周,看那群人已经散去,又看了看海风中站立不安的少年,突然笑了笑,伸出手。
“我叫夏娜娜,夏娜娜·诺兰。过去是大侦探,现在嘛……总而言之,你只需要知道我以前是个大侦探就行了。”
夏娜娜还是放不下她的长衫……
然后,她拍拍自己的腰,苦笑道:
“但我这副小身板,搬一天也就勉强填饱肚子。所以,做个交易吧。”
“……交易?”
少年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少女的话语。
要解释清楚才行呢。
“我家有个房子,不大,但比码头这些破仓库舒服多了。我可以收留你,给你一张床,一个屋檐。
你帮我干活,挣钱,供应我的温饱。只要我不会饿死,我不会收你一分钱房租费用。”
夏娜娜说。
她说的话简略一下就是:“只要你交房租,我就不收你房租了。”
究竟是收还是不收呢?
只有天知道。
少年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最后,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
“……我可以。”他说。
“合作愉快。”夏娜娜扬起一个明亮的微笑,声音干脆又有些得意。
在夕阳下,两个陌生的身影并肩而行。
一个是身份不明、记忆全失的黑发少年;
一个是失去一切、改头换面的前大侦探。
“不过,我要给你取个名字了。”
“名字?”
“你说你不记得名字,所以我要给你取一个哦。”
“好。”
“嗯嗯,你头发是黑色的,所以叫你小黑了。你没意见吧,小黑?”
“我没有意见。”
屋子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门轴发出的哀鸣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中回响。
小黑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宅邸,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大的房子。”
夏娜娜已经习惯了他的语气中那种淡淡的讶异,
她并不回头,只是走在前方,一边脱下自己破旧的外套,一边随口应道:
“是啊,是很大。”
“但……”
小黑的目光扫过客厅的墙壁与天花板,又望向那几乎被钉死的窗户,
“窗户都封起来了。”
“我交不起窗户税。”
夏娜娜把外套搭在了沙发靠背上,那沙发已经有些破皮,却还残留着过去讲究的痕迹,
“每扇窗都要单独计算税额,太麻烦了,所以我干脆全部封起来了。”
小黑站在那,眉头微皱,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低声道:
“……那你住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呢?如果你卖掉这栋房子,换个小一点的,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夏娜娜轻笑一声,没有看他,只是弯下腰把脱下的靴子放好,然后直起身来,拍了拍手:
“我也想啊。”
她说得很轻,像是在同空气说话,
“可惜,我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房契的副本,更没有魔导印签章。”
小黑静静望着她,没有插话。
“……所以我没办法证明这房子是我的。”
夏娜娜摊开手,
“就算有人愿意买,也没人敢接。”
“可你还要交税。”
“是啊。”
夏娜娜点头,语气平静,
“这是这里的规定。就算你是个身份不明的非法居民,只要你实际住进某个地方,税务员就会上门敲门。”
小黑低声重复:“这还真黑。”
“欢迎来到雾都。”
夏娜娜微微一笑,指了指屋子的右侧,
“洗手间在那里。水是通的,电也还勉强有,只是别同时开三盏灯,保险丝会烧断。”
“嗯,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