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偌大人……”
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江偌回头，看见艾莉拉攥着裙摆站在阴影里，翡翠色眼眸中浮动着不安与期待。这位来自翡翠位面的少女，此刻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发间南宫曦送给她的蓝龙徽章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林江偌起身时带起一阵法则涟漪，半冰半紫的玫瑰发饰在微光中闪烁：“艾莉拉？怎么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您……是圣光骑士林羽吗？”
空气瞬间凝固。林江偌的指尖无意识蜷缩，溯梦星链在眉心微微发烫——那个被尘封的名字，早已随着身份的剥离沉入记忆深处。她看着艾莉拉眼中倒映的自己，紫眸、暗金长袍、周身萦绕的灾厄气息，与记忆中银甲流光的骑士形象判若云泥。
“为什么这么问？”林江偌的声音很轻，却惊得艾莉拉后退半步。
“在翡翠位面……老人们流传着一个故事。”艾莉拉低头盯着地面的霜纹，声音发颤，“在曙光，有位圣光骑士总是独自闯入即将被灾厄吞噬的位面。他用光明之力驱散黑暗，用生命守护凡人，他将战斗到最后一刻……”她突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您身上……明明有曙光的气息，却选择留在灾厄身边……为什么？”
林江偌沉默良久，抬手触碰胸口的星链。冰凉的触感传来，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画面突然清晰如昨：断冰原上，林羽为保护平民被混沌侵蚀的伤口；星轨回廊里，他将最后一块圣光碎片融入丽华发饰时的温柔；还有转身走向灾厄阵营的那个雨夜，铠甲下不断渗出的、被污染的血。
“因为我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声音带着叹息，指尖凝聚出一缕圣光，却在接触到灾厄法则的瞬间化作幽紫，“正义从来不是某个势力的专属名词。曙光高喊着‘守护位面’，却默许诸神会议瓜分新生世界；他们宣扬‘净化灾厄’，却任由贵族子弟在战场上肆意屠杀平民。”
艾莉拉突然跌坐在地，泪水决堤般滑落：“可是……我的父母、族人，都死在灾厄手里！”
“我知道。”林江偌蹲下身子，混沌与圣光交织的光芒笼罩住少女颤抖的肩膀，“战争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被立场扭曲的真相。翡翠位面被瓜分的那天，参与决策的不只有灾厄，还有曙光、帝族……所有站在高位的势力。”
“可她们把您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您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来！”艾莉拉突然崩溃大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曾经是光啊！是无数人绝望中的希望！可现在……您和那些夺走我家园的怪物站在一起！”
“因为……她们的罪孽中，也有我的一份……”林江偌看着艾莉拉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从前也不知道，可……艾莉拉，在薇丝她们拍下你的那场拍卖会上，在包厢里，岁岁哭着跟我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不能走到最后，那就不要给我希望啊！’。我一厢情愿地自以为帮助过她们后就该功成身退，却从没想过她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平静的生活，而是哪怕面临生命危险，哪怕风餐露宿也要和我在一起的彼此陪伴。我以为给予帮助后功成身退是善意，却没意识到，对她们而言，被留下的空洞比死亡更可怕。”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思绪飘回与洛尔薇丝相遇的那个雪夜。那时的安笙不过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却固执地用冻僵的手护着同样虚弱的白幻夜。而自己随手递出的半块面包，竟成了对方生命中最炽热的光。还有绯洛米奈在遗迹里逞强时微红的耳尖，罗莎莉亚偷偷将政务笔记塞进权杖时的笨拙，丽华每次推演战术时下意识标注自己办公室位置的动作……
“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离开……或许，她们就不会成为灾厄，也就不会有脱落执事。”林江偌握住艾莉拉颤抖的手，“她们现在偏执、疯狂，甚至沾满鲜血，但这些‘病’，都源于当年我轻易给予又残忍收回的爱。”
艾莉拉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抽噎：“所以……您留下来，是因为愧疚？”
“不只是愧疚。”林江偌的指尖抚过祭坛上洛尔薇丝留下的吞噬法则纹路，她突然轻笑出声，眼中却泛起水光，“你看，她们每个人都保留着与‘林羽’有关的物件：洛尔薇丝的星形吊坠，绯洛米奈战甲上的守护符文，还有柳岁岁咒怨之书里的童年合影……她们早已将我刻进了生命里。”
话音未落，祭坛外突然传来法则波动。洛尔薇丝的吞噬法则如潮水涌入，裹挟着熟悉的栀子香：“偌偌姐姐！艾莉拉，你对她做了什么？”少女红眸猩红，蝠翼展开时几乎遮蔽整个穹顶。
林江偌转身，朝她伸出手，指尖缠绕着属于她的吞噬锁链：“别紧张，只是在聊一些过去的事。”她转头看向艾莉拉，紫眸温柔而坚定，“无论你是否原谅我，翡翠位面的悲剧都不该被遗忘。但我希望你明白——灾厄并非生来嗜杀，她们只是在黑暗中，拼命追逐着那束曾照亮过自己的光。我会让薇丝她们释放遗民，安置在脱落者治下的位面。”她顿了顿，声音放柔，“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不是以奴隶的身份，而是作为见证者，见证我们如何偿还这些罪孽。”
艾莉拉浑身一震，翡翠色眼眸剧烈颤动。她看着林江偌掌心流转的法则——一半灾厄，一半圣光，如同在黑暗与光明间撕裂的伤痕。许久，少女沙哑开口：“如果……如果我答应留下，您真的能让那些人平安吗？”
“我以法则起誓。”林江偌的誓约之力在空气中凝结成锁链，“那些上位者会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我会亲手为翡翠位面的遗民开辟新的家园。”
洛尔薇丝突然上前，将林江偌护在身后，却在触及她安抚的眼神时微微一怔。红眸扫过艾莉拉颤抖的身影，她最终冷哼一声，甩出一道吞噬法则：“明天就开始安排遣返。但别想再伤害偌偌姐姐，否则……”她没有说完，可空气中翻涌的杀意已足够令人胆寒。“对了，接下来去和南宫曦一起参加蕾娜她们的训练，到时候遗迹之行你们两个一样要去，别给我们丢人。还有……翡翠位面的事，我们的确欠考虑了，丽华说她会把生命古树的法则结晶给你，作为……”她抿紧嘴唇，“歉意和愧疚的补偿……”
艾莉拉缓缓起身，蓝龙徽章在泪光中闪烁。她对着林江偌深深一礼，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愿意留下，以见证者之名。但请记住，江偌大人——您的誓言，关乎所有被战火波及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