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
黑袍男人嘶吼着,他抵在女人咽喉上的短刃又压紧了几分,一丝殷红的血线顺着冰冷的刀刃急流而下。被挟持的女人不顾脖颈的刺痛,极力的出言制止,仿佛那袋子里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而事实上,袋子里的东西也确实珍稀。雪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半开着,从里面散落出一卷卷棕色的羊皮纸,纸上刻画着晦涩难懂的符号。这些正是需要资深魔法师耗尽心血才能制作出来的,记录魔法的卷轴。
有天赋的少数人可以学习魔法成为魔法师,而没天赋的人则可通过购买卷轴来进行魔法的使用。这种能在数秒内就释放出任意魔法的东西价值连城,而且常常有价无市。
“住手!我扔就是了”
那骑士看到女人颈间涌出的鲜血后,急切地喊停,生怕对方有什么生命危险。他一边焦急地安抚着对方,一边快速俯身,布满厚茧的大手伸向雪地里那个不起眼的、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
就在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袋口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在黑袍男人身后那片被松林的阴影里,捕捉到了一抹在雪林中无比突兀的金色。
但那某色彩转瞬即逝般的消失在了树干后,十分确信自己没看错的骑士,被这一幕搞得伸向袋子的手凝固在了半空。这刹那的停顿和眼神的变化,立刻引起了黑袍男人的警觉。
“磨蹭什么,快点!”
“啊...呃...好...”
骑士支支吾吾的应答,随后动作僵硬的将卷轴袋从雪地上拾起。面对对方的催促他无动于衷,只是时不时的瞥向黑衣男人的身后。只见那抹耀眼的金色再度出现。就在黑袍人身后不足十步的一棵巨松旁,一个穿着白裙、金发如瀑的小小身影从树后冒了出来。
她将一根纤细、有些冻红的手指竖在唇前,那双蔚蓝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有一声无形的嘘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骑士的心脏跳的很快,为什么雪地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一头金发的小女孩?
但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将视线移开,以免那黑袍人顺着自己的视线发现对方。他粗糙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用力的摩擦着布料,动作缓慢的将散落在雪地上的卷轴一一收进袋子里。
“快点!你难不成想看着她喉咙开花吗?”
黑袍人的耐心濒临耗尽,抵在女人咽喉的刀刃又深陷一分,血珠沿着冰冷的锋刃滚落,滴在洁白的雪地上。他也没想到只是很平常的劫个马车而已,但是突然从里面钻出五六个穿铠甲的大汉,居然是条大鱼。
只不过这条大鱼对于他们来说,终究还是过于大了,因为这次马车里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没有财物,有的只是几张不起眼的卷轴而已。但就是为了那个东西,居然配备了这么多的护卫,以往依靠简易法杖打劫过往车辆,且每次都屡试不爽的他们这次终于踢到了铁板。
手下几乎死光,自己也用尽了道具,这次总不能白来。虽然他不知道那袋子里的是什么,但只要拿到那东西,往黑市里面一摆总会有懂它的买家的。他如此想着,催促的语气又焦躁了几分。
“呼!”
一阵破风声袭来,黑袍人心中暗道不妙,但经历过战斗后还有些疲惫的身体,此刻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站在原地。他想也不想,抵在女人咽喉的短刃本能地就要发力切割,哪怕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然而那念头刚刚闪过脑海,一股巨力已狠狠砸在了他的右脸颊上。
“砰!”
沉闷的声音,在他的脑中炸开。整个人好像被导弹击中一样飞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被挟持的女人只觉得颈间那冰冷的死亡触感骤然消失,她双腿一软,彻底失去了力量似的向后瘫倒。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站在身旁穿着单薄白裙的金色身影,小小的,却带着一股安心感。骑士见状,魁梧的身影猛地前冲,一把扶住瘫软的女人,急切地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目光飞快扫过她颈间那道刺目的血痕,确认伤口不深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这次护送任务可以说是超级大失败,但好在她还活着,事情还不算太糟。
他抬起头,那双因激战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震惊,此刻死死锁定在龙崽身上。他亲眼看见眼前这个瘦小的金发女孩,抬起那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一拳轰飞了那个黑袍男人。这股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间震惊的有些失语。
“多谢!多谢这位小妹妹的帮助。若非你出手,可能就危险了”
若不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突然出现,那难以用价值衡量的数十个魔法卷轴,或是女人的性命,总有一个会在刚才被夺去。那他受到的惩罚还会更多,龙崽面对对方的道谢没说什么,只是面容和善的摆了摆手。
“啊对了,你们知道塞...什么利亚...总之是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在哪吗?”
“哦!你说的是塞莱斯特利亚吧,离这不远。怎么了吗?”
龙崽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白雾。她紧了紧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下裸露的小腿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细微的墨绿鳞片在被衣服遮挡的肌肤下若隐若现地起伏,无声地对抗着刺骨的严寒。
“能...麻烦你们叫来几辆马车吗?”
森林之中,五辆宽大厚实的马车安静地停靠在被积雪覆盖的林间空地上。拉车的马匹从嘴鼻中喷出浓重的白气,蹄子在雪地里不安地刨动。车夫们裹着厚厚的皮袄,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群从地狱归来的女孩。
她们互相搀扶着,赤脚踩在冰冷的积雪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浅不一的足印。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她们单薄、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引起一阵阵瑟缩。然而,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她们精神上所受到的折磨。
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有人望着那扇重新关闭、如同巨兽之口的迷宫大门,眼中残留着无法褪去的恐惧。有人则茫然地望着飘雪的天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都快点上车吧,别冻坏了身子”
一位年长的车夫哑着嗓子招呼道,声音里带着怜悯。女孩们仿佛如梦初醒,在艾丽卡和另外几个车夫的帮助下,艰难地、一个接一个爬进车厢。沉重的车门关闭,隔绝了部分风雪,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寒冷的世界。车厢内很快响起了压抑不住的、更清晰的哭声,混杂着疲惫的叹息。
龙崽站在风雪中,那身崭新的白裙在寒风中不断发出旗帜般的声响。她看着最后几个女孩被扶上车,蔚蓝的眼眸里映着纷飞的雪片,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从跟兽人们展开游击战开始算起,她就从没休息过,而且至少熬了整整两天没睡觉。对于她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一场长久安静的睡眠才是最好的奖赏。
“阁下,该走了”
艾丽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身上也沾满了雪沫,红发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历战无数的眼神依旧十分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好...”
龙崽发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回应,朝着最后一辆多出来的马车走去。艾丽卡紧随其后,单手扶住对方的胳膊,像提溜鸡仔一样将她拉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