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死寂被粗重的呼吸打破。
薇薇安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手中的水晶掸子“哐当”一声掉在黑曜石地板上，声音清脆刺耳。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莱恩消失的拱门方向，胸膛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带血的月牙印。
格罗姆爷爷浴血的身影，魔王城崩塌的废墟，毁灭光柱……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窒息。而那个男人，那个可能是她父亲、拥有逆转一切力量的男人，却在看完深渊的终末景象后，若无其事地……让她收拾盘子？！
屈辱、愤怒、对深渊毁灭的恐惧，以及对莱恩冷酷的恨意，在她体内轰然爆炸！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啊——！！！”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尖啸从薇薇安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猛地转身，赤红的瞳孔里只剩下疯狂的毁灭欲！她不再顾忌体内那该死的封印，不再去想后果，她只想撕碎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撕碎这个冷酷的世界！
她抓起手边沉重的银质烛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张光洁昂贵的黑曜石长餐桌！
“轰！！！”
烛台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沉重的烛台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砸出一个凹坑，蜡烛滚落一地。
但这远远不够！薇薇安像失控的旋风，扑向旁边的餐柜！精美的骨瓷盘，水晶杯，银质餐具……她抓起什么就砸什么！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如同暴雨般响起！昂贵的碎片四处飞溅！
“骗子！冷血的怪物！深渊在毁灭！格罗姆爷爷要死了！你却在晒太阳！！” 她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愤怒，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抓起一个沉重的银盘，正要砸向落地窗——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仿佛空气本身凝固了一下。
时间没有停止，但薇薇安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她高举着银盘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冰冷坚硬的枷锁死死锁住，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一股沛然莫御、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她全身，将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力量、甚至连嘶吼的声音都彻底禁锢！
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睛还能转动，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死死瞪着露台的方向。
莱恩依旧躺在躺椅里，背对着餐厅，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他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左手，食指正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表面。
“吵。” 一个平淡无波的字眼，如同冰冷的石子，穿透餐厅的狼藉，砸在薇薇安被禁锢的意识里。
下一秒，那股禁锢的力量骤然消失！
薇薇安高举的手臂因为惯性猛地落下，沉重的银盘“哐啷”一声掉在她脚边，滚了几圈。巨大的反冲力让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残破的餐柜上，更多的瓷器碎片哗啦啦落下。
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脱力和刚才的禁锢而微微颤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疯狂怒火，在那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冰冷刺骨的余烬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餐厅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瓷器、水晶，扭曲的银器，翻倒的椅子，裂开的桌面……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风暴。
莱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拱门口。他慢悠悠地踱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片狼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仿佛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狼狈不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薇薇安身上。
“破坏。” 莱恩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抬手指了指满地的狼藉，“餐柜，矮人工艺，附加恒温保鲜魔法阵，市价约三万秘银币。骨瓷餐具，精灵贡品，全套三十六件，估值一万八。水晶杯，雪山冰魄水晶雕琢，一套十二只，算你八千。银质餐具，附加微光符文，算五千。长餐桌，整块深渊黑曜石打磨，附加坚固和净化结界……这个算你十万好了。”
他语速平稳，如同最精明的账房先生，一件件清算着损失。每一个冰冷的数字报出，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薇薇安心上，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还有，”莱恩的目光落在薇薇安脚边那个砸变了形的银盘上，“这个算添头，五百。”
他顿了顿，似乎在计算总额。
“总计：十六万三千五百秘银币。” 莱恩给出了最终数字，然后目光重新锁定薇薇安那双因屈辱和绝望而空洞的赤瞳。
“加上昨天的门、结界、仆役，以及精神损失费、噪音污染费……” 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评估，“凑个整，算你欠我……五十万秘银币。”
五十万！
薇薇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深渊魔域最富庶的领主，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数万秘银币！这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她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还清的枷锁！
“至于你刚才试图袭击雇主、破坏财物、制造噪音等一系列恶劣行为……” 莱恩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薇薇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按照契约精神，需要追加惩罚性条款。”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薇薇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第一，债务总额，日息调整为百分之二。利滚利。”
薇薇安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赤红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日息百分之二？利滚利？！这已经不是枷锁，这是要把她连同她子孙后代都彻底碾碎的深渊！
“第二，”莱恩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恐惧，继续说道，“鉴于你情绪极其不稳定，且有严重暴力倾向，为保障庄园安全及本人退休生活的宁静，你需要佩戴这个。”
他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项圈。
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哑光黑色，表面铭刻着极其细微、流转着黯淡银芒的符文。样式古朴简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散发着一种冰冷、沉重、令人灵魂都感到压抑的气息。
“戴上它。”莱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它能帮你‘冷静’下来。顺便，”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也防止你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比如试图自杀或者逃跑。相信我，那只会让你和你挂念的深渊，死得更快一点。”
薇薇安看着那个黑色的项圈，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仅仅是一件刑具，那是对她身为王储尊严最彻底的践踏和剥夺！比女仆装更甚万倍！
屈辱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想拒绝，想尖叫，想再次扑上去撕咬！但体内空空如也的力量，和刚才那绝对压制的恐怖体验，如同冰冷的锁链，将她所有的反抗意志都死死锁住。
格罗姆爷爷浴血支撑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深渊崩坏的景象如同噩梦缠绕。
为了……活下去？为了……也许还有一丝渺茫到近乎不存在的希望？
薇薇安的身体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看着莱恩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的眼睛，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薇薇安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了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黑色项圈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她闭上赤红的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然后，她颤抖着，极其艰难地，自己动手，将那个象征着绝对禁锢和屈辱的项圈，套在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闭合声响起，如同命运的枷锁彻底落下。
项圈自动收紧，完美贴合着她的脖颈，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表面的符文微微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一种无形的沉重感瞬间笼罩了她的灵魂，仿佛连思考都变得迟缓而费力。
莱恩看着戴好项圈的薇薇安，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好。”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满地的狼藉。
“现在，把这里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