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很多在城里很方便的事,到了乡下却很麻烦。
——比如生火。
或许有些人家已经用上了煤气灶,但桑葚老家用的还是柴火灶。
甚至为了能放下一个更大的柴火灶,当年在翻修的时候还在旁边增建了间只有一层的瓦房。
灶台最多可以同时烧三口大锅,当然,现在对于只想烧水泡面的桑葚而言,多少还是奢侈了些。
然而现在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那就是这栋后来增建的瓦房曾经漏过水,导致下方的柴火灶塌了一半,甚至还从砖缝里长出了些许杂草。
这模样显然是没法继续用了。
也就是说,想烧水都困难。
想到这里,桑葚就感觉肚子愈发的饿了,甚至直接‘咕嘟嘟’地叫了起来。
昨天买了东西回来后实在太累,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洗过澡便直接睡觉了。
直到现在,差不多将近二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回过神来才感觉脑袋有些发晕。
“但是……不应该啊……穿越之前,直到我离开的时候,它都是好好的,一直没坏……怎么这次就坏了呢……”桑葚挠着头叹了口气,“唉……难道是因为这次多了银杏?所以历史也跟着被改变了吗?”
回到客厅,银杏趴在昨天刚擦干净的红木桌上,一副已经快要融化了的模样,看样子她也饿得一点也不想动弹了。
“啊……家里的灶台塌了,我去最近的那家超市看看有没有电茶壶卖,大概要一个多小时后回来。”桑葚尴尬地挠了挠头。
“……”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我也很想马上烧水弄点吃的,没办法啊……哦对了,如果路上有早餐店的话我就顺便买早餐回来吃吧,总之,你在家里等我,千万别乱跑啊。”
银杏没回答,只是像是彻底放弃吃早餐了一样,将小脸埋进了臂弯里——看样子她打算用睡眠来抵挡肚子里传出的抗议。
“呼……买自行车的事得提上日程了啊……”
桑葚自言自语的走出房门,并未发现银杏偷偷从臂弯里抬起半张脸来,用那只浅绿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总是什么都自己承担着的白痴……”
……
(二)
银杏其实没有睡。
事实上她压根就睡不着。
只是实在饿得不想动弹而已。
想到桑葚要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她就感觉时间都变得黏稠起来。
就在她又一次抬起头看墙壁上时钟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银杏!我不用跑那么远路到超市里买电茶壶了!”桑葚兴奋地站在门外,轻轻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那个蓝色小煤气罐。
它大概只有普通煤气罐的三分之一大,但看着却也是有模有样的。
银杏微微侧过小脸,似乎一点都不高兴似的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并未接话。
桑葚倒是已经有点习惯了,所以没隔几秒就毫不尴尬地继续说道:“是表姐送我的柴火炉!这样我们就可以烧火做饭了,烧水当然更没问题!而且这个还比较省柴呢!”
她似乎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下一秒就别过头去,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桑葚。
“很困吗?没事没事,你先睡一会儿,我还得去找点枯枝来生火,这种小柴炉的话,用小点的木头就行,倒是也比较方便……等能吃了我喊你啊!”
没有回应,可桑葚总觉得,她好像轻轻地‘嗯’了一声——但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好像只是幻觉。
……
(三)
桑葚出去找柴禾了。
银杏有些颓丧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那条正在微微晃动的咸肉。
这也是桑葚从表姐家拿来的东西——一条烟熏的咸肉。
看着黑漆漆的,让人有些怀疑它在表姐家的时候是不是多少沾了点机油。
如果是表姐家的话,这种事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闻不到什么肉香,烟熏的咸肉干枯得像是树枝。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咸肉应该有的味道,但不知为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连咸肉好像也很久没吃了吧。
毕竟在城市里,这玩意儿可要比鲜肉贵得多了。
桑葚还没回来。
时间大概过去了五分钟。
门前的溪水潺潺流淌,听得她有些心烦。
于是她就走到门槛上坐下,然后靠在门框上,疲惫的打量着这个用小煤气罐改装的柴火炉。
虽然焊接的痕迹很明显,做工也很粗糙,看起来也脏兮兮的,但看起来确实像是仔细设计过的,透过敞开的盖子,甚至还能看到里面还特意分离出了放柴的区域和堆草木灰的区域。
说不定真能烧得很旺……
“咦,怎么又坐到门边来了?”
“……”银杏故意不去看他,继续打量着这小小的柴火炉——事实上结构很简单,没什么可看的了,所以她这会儿只是在看煤气罐上的安全警示而已。
这个煤气罐被生产出来之后恐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柴火炉用来烧火吧?
虽然它已经一点气都没有了,但看着总让人下意识担心点火后它就会爆炸……
“这盒火柴也有点受潮了啊……”桑葚尴尬地扔掉没划着的火柴,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根,这次总算是将它点着了,紧接着就丢进了他刚才用手‘窝’好的稻草团里。
然而草团根本就没有点着,倒是火柴很快就熄灭了。
“看来不够干燥啊……”桑葚重重的干咳一声,再次点着了火柴,这次他小心翼翼地把火苗靠近稻草团,然后俯下身,‘呼呼’地吹起了气,一点点火星变得越来越亮,接着就‘哗’的一下燃烧起来。
虽然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但毕竟也曾有过两年在乡下用柴火灶的经历。
生火这种事,还算是比较熟练的。
当他将燃烧的稻草团丢进已经垫了木头的柴火炉里后,又往里面塞了几根特意挑出来的细枯枝,然后又俯下身,‘呼呼’地吹起了气。
就这么吹了快有一分钟,他才长出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呼……!着了着了,就是捡的这些柴不够干,得让它再烧一会儿才能旺……我去把这个茶壶洗一下,马上就可以烧水了喔!”
虽然曾经生过许多次火,但这次大概是桑葚最高兴的一次。
也是他对泡面最期待的一次。
“……我要筷子。”
“筷子吗?好……不过,要筷子干嘛?我买的是桶装面啊,里面带叉子的。”
“……”
“好吧好吧,我给你拿就是了,别这么盯着我看嘛……”桑葚缩了缩脖子,“马上就给你拿来好吧……”
……
(四)
柴火炉里,火烧得正旺。
火光映得桑葚和银杏二人的小脸都微微冒汗。
桑葚正在拆着桶装面,把里面的调味料一一撒在面饼上:“说起来,你还记得表姐吧?就是柔姐,她总是喜欢鼓捣一些木工活,有时候也会焊点东西,虽然粗糙了点,但竟然还真挺好用的呢……对吧?”
“……”银杏没有理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捏着手里的火腿肠,翻来覆去的看。
“打不开吗?”
“……打开。”听到对方的询问,她就毫不客气地将火腿肠递到了桑葚面前。
“这种要用剪刀,不过也可以用嘴咬……话说你不介意吧?”
“……打开。”
“那我可就用嘴了啊……”桑葚说着,抓起火腿肠,娴熟地咬住了末端,手上配合着转动起来,直到发出‘啵’的一声。
然后他就像是剥香蕉似的将火腿肠打开,将它递给了银杏。
“还是待会儿放泡面里比较好吧?我买的这个是最便宜的那种,直接吃其实不怎么好吃……”
银杏捏着还带着肠衣的下半部分,全神贯注地将筷子穿了进去,然后将包装彻底撕开,轻轻晃了晃确定它不会掉下来。
“你是来自更遥远未来的,所以应该知道柔姐后来怎么样了吧?她还是一直不想找工作吗?还是说自己去开店了?后来有结婚吗?也不知道她以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舅舅走的时候,她哭得可伤心了呢……”
水壶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气泡,桑葚又低头往柴炉里添了两根树枝,刚抬起头要继续说些什么,就看见银杏斜斜地将火腿肠凑了过来。
“哇呃!这是干什么?烤火腿肠吗?”
“……嗯。”
“得刷点油才好吃啊。”
“……无所谓。”
“只是单纯想这么做而已吗?”
“……闭嘴。”
“别那么嫌弃我嘛……要不我来帮你烤?”
“……再烤一根。”
“两根你吃得完吗?”
“……一人一根。”
“不刷油真的不怎么好吃啊,我以前试过的,不过——稍微烤焦点吃外面脆脆的那个皮倒也不错……”
铁壶里的水滚动的声音变得愈发急促,听起来就快要烧开了。
桑葚单手转着串在筷子上的香肠,另一只手则拎起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倒入了已经放好调味包的泡面桶里。
鲜虾鱼板面的淡淡香味顿时在门口的微风中弥漫。
“今天干脆把门口的杂草都清理掉吧,虽然不妨碍走路,但这样长一大堆,看着也怪难受的。”桑葚说着,将两桶泡面都用叉子别上,然后将其中一桶放到了银杏手边,“再等个三分钟就可以吃了,饿死了,感觉三分钟好漫长啊。”
银杏斜睨了他一眼,默默拿起已经稍微有些烤脆了的香肠放到嘴边,忍着热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
“……难吃。”
“我就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