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包。
打开来,里面是几粒干瘪的、通体漆黑、形如龙牙的种子。
“这是什么呀,林先生?长得好吓人。”
莉亚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仿佛那几粒种子会咬人。
“龙息藤。”林白术将种子一粒粒埋入温热的土壤中,“性大热,有剧毒。能破沉寒,通血脉,寻常土地根本养不活。只有这种被地火常年温养的土壤,才能让它发芽。”
莉亚想起自己被火焰椒支配的恐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那……那它结出来的果子,是不是比火焰椒还厉害?”
“它不结果。”林白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它只长藤。一截藤蔓的药力,顶得上一百颗火焰椒。以后再遇到格罗姆那种千年寒湿,或者更棘手的阴寒绝症,就得靠它了。”
莉亚看着那片平平无奇的土地,仿佛已经能看到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毒藤破土而出,小脸不禁又白了几分。
就在这时,诊所外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细细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请……请问,这里是……白莉诊所吗?”
林白术和莉亚回头,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那是个小姑娘,身高只到莉亚的胸口。她有一头海藻般微卷的蓝色长发,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像两潭清澈的湖水,此刻正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最特别的是,她的手臂化为了一对精致的、覆盖着天蓝色与翠绿色渐变羽毛的小巧翅膀。
这是一位年幼的塞壬,或者说,是哈比族的一个罕见分支。
“是我……是我带她来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鹰身女妖菲奥娜从空中降落,她拍了拍小塞壬的肩膀,像个热心肠的大姐姐。
“我们在海上听到了她的哭声,她说她嗓子坏了,唱不出歌了。我就想,林先生您一定有办法!”
小塞壬听到“唱歌”两个字,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捂着自己的喉咙,拼命摇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唱……唱不了……难听……”
【种族鉴定:塞壬(水、风双属性)】
【生理特征:哈比族水生亚种,拥有极高的亲水性。声带与魔力回路深度耦合,歌声是其天赋,亦是生命状态的直观体现。】
【病理分析(中级):肺阴亏虚,虚火上炎。因过度使用嗓音,加之饮食不节,耗伤津液,导致肺系失养,声音嘶哑。通俗来讲,就是声带过度疲劳,还上火了。】
“肺金失濡,清肃失职。”林白术看了一眼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心中便有了判断。
他招了招手,示意小塞壬进来。
“别哭,小问题。”
他温和的声音,让小塞壬的哭声小了些。她抽抽噎噎地走进诊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到处都弥漫着草药味的奇怪地方。
“来,唱一句我听听。”林白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小塞壬的脸瞬间涨红,头摇得像拨浪鼓。
让她当着外人的面,发出那种乌鸦般的叫声,比杀了她还难受。
“没关系的,”莉亚走上前,蹲下身,拉住她冰凉的小手,“林先生是为了给你治病呀。我之前还会喷火呢,比唱歌难听多了!”
或许是莉亚的“自曝其短”起了作用,小塞壬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张开了小嘴。
她试着哼唱一个最简单的音节。
“嘎——”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音,猛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小塞壬的眼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呜哇哇哇——!”
她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翅膀绝望地耷拉着。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林白术拍了拍她的背,“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嗓子有点‘干’,需要‘浇浇水’。”
他转向莉亚:“去‘滋阴区’,采月光草三株。再到史莱姆女王那里,要一捧最清澈的‘凝露薄荷’。另外……”
他从自己珍藏的药材包里,捻出几片晒干的橘子皮。
“把这个,还有厨房里的蜂蜜,都拿过来。”
“滋阴润肺,清热化痰。”林白术开始准备治疗方案,“病在咽喉,内服缓不济急,需用外治之法,直达病所。”
他没有熬制汤药,而是将采来的草药和陈皮一同放入一个陶罐中,加入清水,放在火上慢慢熬煮。
很快,一股混合着月光草清冷、薄荷冰凉和陈皮微苦的蒸汽,从陶罐中袅袅升起。
“来,”林白术将陶罐端到小塞壬面前,“把头凑过来,用鼻子和嘴巴,吸这些气。”
小塞壬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那白色的蒸汽。
“这是‘熏蒸疗法’。”林白术解释道,“药气会顺着你的呼吸,直接进入你的喉咙和肺里,就像给干涸的土地下一场小雨。”
小塞壬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地凑了过去。
温暖而湿润的、带着草药清香的蒸汽,包裹了她的脸。
她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
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瞬间从鼻腔蔓延到喉咙深处,那种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竟奇迹般地缓解了许多。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大口大口地吸着那神奇的蒸汽。
一炷香后,熏蒸结束。
小塞壬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清泉洗涤过一般,前所未有的舒爽。
林白术的治疗,还没结束。
他将蜂蜜倒入一个小锅,用文火慢慢加热,然后将一部分碾成粉末的药草倒了进去,不断搅拌。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药香与蜜糖混合的、甜丝丝的味道。
莉亚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林先生,您这是在做糖吗?”
“这是‘梨膏糖’的变种。”林白术将熬好的、粘稠的深褐色糖浆倒在涂了油的石板上,用木刀迅速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名为‘润喉清音糖’,专门治你这种嗓子干痒、声音嘶哑的毛病。”
糖块很快冷却,变得晶莹剔透,像一块块漂亮的琥珀。
“来,尝尝。”林白术递给小塞壬一块。
小塞壬将信将疑地把糖块放进嘴里。
一股清甜的、带着淡淡薄荷凉意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甜而不腻,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胸腔都变得清润起来。
“好……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声音不再那么沙哑了。
“感觉怎么样?”林白术问,“试着再唱一句。”
小塞壬这一次,有了信心。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啊——”。
声音清亮、圆润,虽然还有些微弱,但再也没有了那种刺耳的破音。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又试着唱出了一小段旋律。
那是一段空灵优美的调子,如同山涧的溪流,又似林间的风铃,清脆悦耳,在小小的诊室里回荡。
莉亚听得都痴了,尾巴尖不自觉地跟着节拍轻轻摇摆。
“我……我的声音!”小塞壬激动地捂住了嘴,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从自己的翅膀上,小心翼翼地拔下了一根最漂亮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羽毛,又从脖子上挂着的小海螺里,倒出了一颗晶莹剔透、仿佛封印着一捧月光的珍珠。
“医生!谢谢您!这个……这个给您!”
【获得‘塞壬之羽’x1,可用于制作精密器物或作为魔法媒介。】
【获得‘月光珍珠’x1,蕴含纯净的水之精华,是顶级的水系炼金材料。】
林白术收下了诊金,又将剩下的一小包“润喉清音糖”递给她。
“每日含化三粒,七日之内,忌食辛辣油腻之物,多喝水,少说话。”他叮嘱道。
小塞壬用力地点着头,千恩万谢地跟着菲奥娜飞走了,临走时,还在空中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诊所里,又恢复了平静。
莉亚拿起一块林白术留下的润喉糖,放进嘴里。
“唔……甜甜的,凉凉的,好吃!”她幸福地眯起了眼。
林白术则拿着那颗“月光珍珠”,走到了后院的“保湿区”。
他将珍珠轻轻放入史莱姆女王栖身的水洼中。
“噗噜。”
珍珠入水,瞬间化开,一圈圈柔和的、带着月华光晕的涟漪扩散开来。整个水洼的水,都变得更加清澈、更加富有灵性。
水洼边的几株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了叶片。
【保湿区环境升级,水属性药材生长速度提升30%,品质提升10%。】
林白术满意地点了点头。
种田、看病、基建,这个良性循环,正在稳步推进。
他正盘算着,是不是该把那间“催吐室”也提上日程,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没有敲门声,也没有问候声。
一股阴冷的、仿佛来自地窖深处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