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最后三人还是到了高塔那边。

因为塞琳娜一直固执地询问,所以两人最后还是泄气地说明了缘由——尤利乌斯便是他们救回来的第一个流浪者。

因为某些不好的过往,所以他现在独自住在上面,负责看守和管理高塔。

实际上就是被排斥了而已。

米雪觉得,与其对塞琳娜藏着掖着,最后造成出乎意料的后果,不如现在就带着她去看看。

说到底也没什么。

巴尔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念叨着“反正最后又要我背黑锅”之类的话,在前面快步地跨着长草石阶。

好奇心害死猫。

虽然塞琳娜对高塔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每天晚上放出去的“小影子”们收集着各个地方的消息,她需要上高塔确认一些地点。

至于米雪所说的“尤利乌斯”,听上去只是一个意外之人而已。

“大家”确实说过,高塔里住着一位守塔人。不过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城镇北部,靠近湖边的区域,有一位被称作【圣女】的存在。

所谓【圣女】,是能够净化【秽鬼】带来的污秽,让人平静地迎来死亡的存在。

即便在塞琳娜生活的上个世代,【圣女】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说她是这个镇子存续的关键绝不为过。

怪不得这个镇子明明没有多少像样的强者,却能维持这种程度的规模。

因为太过靠近会被发现的缘故,所以“黑影”们没有真正靠近过那一块地区,只是偷听路人的谈话而已。

而这个【圣女】,祈等人并没有和塞琳娜提过,或许是信任还不够。

多余的担心,塞琳娜就算屠光这个镇子里的人,也会好好保护【圣女】的。因为【圣女】可以说是世界上少数纯净之人,也是【人造物】的首要保护对象。

鞋子踩在草上,发出窸窸簌簌的声音,和光脚的声音不太一样。

“到了……喂,尤利乌斯!在吗?”

就在塞琳娜想着事情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高塔脚下。巴尔一边敲着塔门,一边大喊名字。

这座塔看起来和外围的城墙一样,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塞琳娜看见一只肥大的壁虎,快速地钻进了满是杂草的塔缝里面。

“尤利乌斯——”巴尔敲着门。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终于有了回应。

“来了,巴尔,怎么了?”

随着稍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塔门被打开,一张瘦削的中年人脸露了出来。塞琳娜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些汗珠,而且在微微喘气。

身上的穿着和普通镇民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短袖被打湿的痕迹很明显。

“尤利乌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好吗?”

“嗯,在这里的生活很安静,米雪小姐。”

回答后,他的目光在塞琳娜的身上停了一下。

“这位是?”

塞琳娜礼貌地低了低头。

巴尔伸手道:“这是塞琳娜,我们打算带她上塔顶转一转。”

“哦,哦,是吗,是这样,请进吧,你好,可爱的小姐,我是尤利乌斯。”

尤利乌斯朝着塞琳娜点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让开身位让几人进塔。

看起来很沉稳。

进入塔内,内部并不是塞琳娜所想的,一抬头就能看见顶端的样式——天花板比想象中低,随着旋转石梯的上升,这座塔似乎分成了好几层。

转啊转。

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毕竟高塔不算小,如果要住人管理的话,而且并非开放的话,还是分层比较适合。

转啊转,高塔的四周,每隔一层就会有两个窗子。

在不断踏着旋转石梯,转啊转,登上塔顶的途中,尤利乌斯一直很在意般地不断窥视着塞琳娜。

他手里的烛台一闪一闪的。

嗯。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塞琳娜一直死死地盯着尤利乌斯看,他很不自在。

“塞琳娜,别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别人了……这让人很有压力的。”

“巴尔,是想到吃早饭的事了吧。”

“啊,真是的,对,就是这样……”

巴尔的心思被米雪戳破了,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塞琳娜也不想这么做。

“大家”在大妈聚集闲聊的时候搜集到情报,说“忧郁而有故事的男人,会在你摆出倾听姿势,紧紧盯着对方眼睛的时候沦陷,轻易袒露自己的内心”。

看起来这条情报并不太准,或者说塞琳娜做的不太对,总之尤利乌斯并没有主动开始讲故事。

也许下次该换个方式。

顺带一提,早上盯着巴尔,只是单纯想压力他,并没有想听故事的意思。

塞琳娜收回目光,道:

“尤利乌斯,看上去很消沉。”

“嗯……啊?”

对于这个问题,尤利乌斯看了一眼巴尔和米雪,似乎有点不明所以。

“塞琳娜也是流浪者,抱歉,我们把事情告诉她了。”

“啊……原来如此。巴尔,回去要被骂了吧。”

“是啊。”

巴尔耸了耸肩,看上去已经习惯这种事情的样子。

尤利乌斯平静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啊,塞琳娜。因为我的缘故,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吧。”

无好无不好。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塞琳娜没有说话,而且也多少知道了他现在的心态。

尤利乌斯拿出了一串钥匙——铁环中扣了三四把灰蒙蒙的钥匙——打开了塔顶的板门。

门打开的同时,光亮透了过来,让整个视野都变亮了很多。

众人走到外面的看台。

塞琳娜在此处都看见整个城镇,直到城墙的外面。

同时也看见了东北部远处的湖泊,那里看起来确实适合藏匿重要对象。

从顶部可以看到,很多屋子的顶部已经损毁,而在城镇的西部,有相当一大块的废墟。

根据“大家”的情报,那里是所谓的垃圾场,但却有相当多的人住在那里。前几日还在里面发现过一具尸体。

好在是自己出现前就死掉的。

高塔和喷泉广场位于中心点,周围往下都是正常居住的镇民。被赶往垃圾场的只有一些被人厌恶的家伙。

这么说来,尤利乌斯的境遇被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我受了这里很多人的帮助,结果却做出了无法弥补的事情。”

“尤利乌斯,我说过你没必要这么自责,第九队的事情是……”

“谢谢,巴尔,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靠着看台的尤利乌斯,表情似乎并不舒服,所以巴尔止住了声音。

风很大,不过还算舒服。

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人类又多又小,真是如同垃圾一样。

关于尤利乌斯的事情,在来的路上有听巴尔简单说过。

一年前,同样在塞琳娜被发现的方向,被捡回来的奄奄一息的尤利乌斯为了报恩,主动加入了镇子里的第九巡逻队。可在一次出勤中遇上了强大的秽鬼,全队覆灭,只有他逃了出来。

尤利乌斯在成为流浪者之前有生活的地方,他是其中老练的守卫,管理着镇子上的防御事务。

但却不知道在何时,他已经失去了和秽鬼搏斗的勇气。

一个人也没有救下,丢下第九队逃走了。

“就像我当初丢下村子逃跑一样。”尤利乌斯轻声喃喃了一句,句末却有咬牙的意味。

他的手紧紧抓在石栏上。

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的塞琳娜,就像是突然吃到了一颗很甜的草莓般,心情开始变好。

情感,真是有趣。

她侧过头,让其他人不能看到她的脸,以便掩饰微微扬起的嘴角。

在上塔顶的途中,途径其中一个楼层,塞琳娜曾看见一柄木剑,很明显是训练用的,剑柄部分很脏。

从那个楼层走到底层,或许需要两分钟左右。

他很平静,但塞琳娜闻到了不甘心的味道,有某种汹涌的暗流,正在冰面下奔涌。

而这样强烈的情感,让塞琳娜有一种偷尝到美酒般愉悦的感觉,所以难以控制表情。

啊啊……人类,真是有趣的造物。

更多地,让我见识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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