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只是虚惊一场……
可没等清幽松一口气,便有人立刻登场!
沐清璃的身影如陨星坠地般轰然砸落仪式高台!
刹那间,刺骨的寒流席卷全场,连脚下坚硬的寒玉阶面都绽开蛛网般的冰裂!她掌中,一柄由极致冰魄凝聚的幽蓝长剑已然在握,剑锋所指,连空气都被冻结出细密的冰凌裂纹!
“清幽——!”
沐清璃的怒叱如同九天惊雷当空炸裂,裹挟着万载玄冰般的杀意直刺目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清幽眼中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她万万没料到沐清璃此刻竟然这般失态,竟直接在众多长老注视之下,提剑直闯仪式台!
这里可站着不少长老!
身为大长老,清幽也绝非等闲之辈。她临危不乱,只见法诀掐动,动作迅若电光,一道流转着玄奥符文、凝厚如实质山岳的护体屏障瞬间展开,将身后所有人笼罩其中!
现在的沐清璃,她可不放在眼里!
然而——
“咔嚓——!”
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虽说是漫不经心,但也并非随便构筑起的防御,竟然在沐清璃那柄倾注了极致寒气与杀意的剑锋之下,如触动脆弱的薄冰,应声而碎!
爆裂开的屏障碎片,四散飞溅!
“什么?!”清幽心里猛地一沉,瞳孔骤然一缩!
沐清璃那本该被玄阴之体反噬的身体,如今怎能爆发出如此灵力攻势?!
上次还是自己猝不及防!但这一次呢?
自己凝聚的防御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容不得她细想,凌冽的杀机伴随着锐利的剑锋,萦绕着寒霜,化作冰蓝弧光,带着刺骨的森寒,毫无停滞——竟要直取咽喉要害!
一声裹挟着法则之威的沉雷怒喝,陡然在天地间炸响!
其声所至,犹如实质的音波洪流排空而去!
沐清璃手中那柄凝聚了极致冰魄的幽寒长剑,甚至不及斩至清幽身前三尺,便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声浪当头碾中,寸寸崩解,化作漫天晶莹冰屑,瞬息湮灭!
气机牵连之下,沐清璃娇躯剧震!
她银牙紧咬,体内《明珏玄阴》功法被催至极限!森寒刺骨的幽蓝玄冰狂涌而出,顷刻间在其周身凝成一副的坚厚冰晶重铠!
然而——
“咔嚓……喀啦啦!”
竟在闲乘月尚未完全消散的怒吼余波震荡下,仅仅支撑了数个呼吸,便布满了蛛网般的惨白裂痕,旋即轰然崩碎!
“噗!”
防御被强行破开,猝不及防下,沐清璃喉头一甜,一缕触目的殷红鲜血已然不受控制地从嘴角呛咳喷溅而出。
她身形踉跄,在空中连退数步,脸色微微发白,气息略显紊乱,好在终究是稳住了身形,勉强平安落地。
高台之上,闲乘月那张已然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更是阴沉如水,眸底怒意凝结,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成何体统!同门相残,你这般模样怎么给弟子做表率!?”
“呵,表率?就是看着自己的弟子任由他人算计而无动于衷便是表率?”
沐清璃冷笑着,手中再次凝聚一柄冰剑,负手而立,“《明珏玄阴》怎么可能连登阶第一台阶都无法动弹?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哼,代掌门,你——”
“闭嘴!”清幽刚想发话,便被闲乘月吼了回去。
清幽有些不满,只是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此事,乃是本堂主同意的。”
“什……?”沐清璃当时震惊了,原本以为清幽满足闲乘月搞小动作针对自己的徒儿林墨,结果竟然是……
“《明珏玄阴》……争议颇多,林婉儿天赋堪称妖孽,不提升难度,与教大人握筷走路无疑。”
“那……那也不能只给我——”
“清幽的徒儿也都加上了相同的印记,同样承受相同的压力。本堂主确认无疑。”
“……所以,这只是为了让我难堪,还是为了测试我徒儿?”
“……公平公正。”闲乘月第一次……第一次没有说得那么有底气。
“好,好得很。”沐清璃转身,脚尖一点,直接一跃到了台阶旁。
“宗主,你想做什么?”
“你们合起火来对付我们师徒二人?那我们联起手来对付你们不就是公平了?”
“代掌门,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您这么做,是想坏了明心堂的规矩吗?我看你这代掌门是不想做了!”清幽表面上怒不可遏,但实际上心里就乐开了花!
闹吧!
闹得越响亮越好!
“是你们想先废了我徒儿!”沐清璃冷呵一声。
此刻,森然寒气骤然盘旋起身,灵力涌入疯狂倾泻而出,竟然引得天地变色!
骤然间乌云密布!森寒的寒气裹挟着狂风,像是钢刀般刮过。此刻,就连她们这些长老的护体罡气都好似无用了一般。
彻头彻尾的寒意涌上心头。
众人无不惊讶,被反噬的沐清璃……怎么还能拥有这般威能?!
此刻,沐清璃刚想要伸出手,将林墨拉起来。
“走,婉儿。为师,这就护送你登阶!”
手还未伸到,却只听见林墨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用了,师父,我找到诀窍了。”
沐清璃一愣,赶紧回过头,不仅是她,就连远在一旁的清幽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墨,真的站了起来!
可站是站起来了,却能听到林墨体内的骨骼传来恐怖的异响!那是在极度的重力之下,身体崩溃即将发出的悲鸣!
沐清璃一眼便能发现,此刻林墨之所能够站起来,是他将自己全部的灵力集中在了双腿之上!
他不是用身体抬起双腿,而是用灵力硬生生翘起自己的双腿,踩在第二个台阶之上。
“你,你疯了?!赶紧运气护住全身!”沐清璃当场就急了,想要伸出手抓住林墨,想要运气帮他抵挡。
“要放弃吗……师父的愿望?”林墨在牙缝之中挤出的话语,重重地砸在了沐清璃的心上,手颤抖地止在空中,无法往前动弹。
可站起身来,已经耗费了全部力量,更别提此刻说话,额头的青筋已然破裂!
师父的愿望……
是啊……
那你呢?
“那你是为了什么……?”沐清璃颤声问道。
“为……为……了……待在你……身边……”
然后等待时机,获得自由!只有待在你身边,我获取自由的机会最大!
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此刻满脑子想着怎么对抗这该死的楼梯,全然忘记了要把真心话憋在自己的心里。
他赶紧止住嘴,只期望自己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而且,不能再把力气浪费在说话上了。
沐清璃心头一颤,呼吸变得急促,双眼好似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模糊一切。
林墨紧抿着唇,未曾言语半句,双手死死攥成拳,嵌入手掌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在重压之下,他倔强地绷直了脊梁,任由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悲鸣,任凭周身寒意凝成的霜屑与挣扎间渗出肌肤的鲜血顺着衣裳,流淌在在晶莹的台阶面上,缓缓向下流淌。
一步,又一步,他顶着那仿佛要将魂魄都碾碎的万钧巨力,向着仿佛遥不可及的峰顶,缓慢而执拗地向上攀登。
疼痛。
濒死。
他都体验过。
这对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没有什么比困在一具“肉体”的囚笼更加可怕的监狱了。
没有什么比哪怕用尽全力、歇斯底里地挣扎、癫狂地蠕动催不动身体更加绝望了。
坚韧的意志囚禁在最脆弱的肉体之中,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回应你。
林墨很庆幸。
清醒自己能够反抗,能够用尽全身和意志一起去对抗,他不再是自己面对一切了。
身体破碎?
死?
那又如何?
重点是他有没有拼尽全力反抗就对了。
腰椎应声碎裂,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台阶之上,手臂顷刻破碎!
在这寂静无声的广场上,回荡着破碎的可怕声响。
可林墨,没有放弃,只有一声声闷哼,只有布料摩挲着台阶,只有血水滴落台阶。
只有一个不屈的灵魂正在向上攀爬。
他想要的很简单,自由。
为此,他能付出一切。
痛?
痛算什么。
死?
死又算什么?
都不如困在监狱里的孤独。
他要爬,哪怕是爬,也要爬上这台阶!
这就是他迈向自由的第一步!
即便粉身碎骨,哪怕只靠近自由的终点一点点,他也要咬紧牙关,蹭过去!
况且,会有人舍不得自己死的!
只见台阶之后,传来了登阶的步伐。
沐清璃站在林墨身后,一言不发。
只是摊开手掌,直接将自身的灵气输送进林墨的体内,加速愈合着林墨的伤势。
她知道,林墨不需要搀扶,他只需要恢复伤势,留着一条命去走完着阶梯。
无人阻止,也无人敢阻止。
只有无数目光,震惊、疑惑、倾佩、不屑、惊恐注视着林墨。
骨骼在愈合碎裂之中不断徘徊,疼痛一层又叠过一层。
可哪有怎么样呢?
林墨再度站起身来,跌落,站起,跌落。
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浑身血迹,骨骼扎破肌肤,透体而出的林墨,登上了最后一阶。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荡气回肠的豪迈笑声。
只有林墨转过身,对着后方的沐清璃,叉着腰,伸出了两根手指,然后露出一脸傻笑。
骇人的鲜血挡不住那傻笑。
明明是个男人,明明浑身是学。
沐清璃想——怎会笑得如此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