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清找到了少年,他挥舞着新生的手臂,只是那条白嫩的手臂过于离谱,显得他脸更黑了,这样看他真的成了煤球。
他们在卢卡尼亚灵能宫远方的一颗树下,今天这里大摆宴席,尘清坐在树头上,身上缠满绷带。
她的视力没以前那么好了,这颗树下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其他人都葬送在了雷克尼亚会战中。
尘清就一直在对着山头不停地举枪收枪,许久后停下了,手累,视力也不行了。
“你仗打得最多怎么伤是最少的。”尘清忍不住抱怨。
男人忍不住笑了笑。
三人看着远方的日落,灵能宫前人来人往,晚宴已经开始了,男人却不急,尘清穿着雪白的长袍,脸与双手缠绕着绷带,只为了挡住那些吓人的伤口,她怕别人在她旁边吃不下饭。
尘清明显感觉不对劲,她刚坐着运输机从莱茵之傲下来,周围的兵力部署太多了,莫非陈乔森又高升?不大可能。
“人这么多是要干嘛。”尘清转头问男人。
“我们东部战区的将军来了,要给陈乔森庆功。”男人回答。
“他哪这么大面子啊?”尘清挠头,士隔三日,真当刮目相看?
“你真把他当师长看就不对了,今日一胜,所有人就没把我们当一个师看。”男人点醒了尘清。
“我们现在都在寻找神躯残魂的下落,伊文克斯护国军认为他拥有毁灭恒星级的能力,依照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切手段都奈何不了他。”男人回答。
“我怎么看他好像没什么所谓的,在前线感觉都是被动防守。”尘清说。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你是和他交过手的人,感觉如何。”
“被打得粘地上了呗,感觉如何。”尘清挥了挥手,烦得不行。
“这就是问题了,他有确认你死亡了吗?”
“我感觉再挨几拳我就要死了。”尘清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躺在冰冷的大地上,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全身不断发出闷响,又失去了视野,她的头镶进了废墟里,她的双手已然粉碎,无名却突然离开了。
“我看他从来没有主动进攻伊文克斯,这就是很大的问题了,难不成那具身体的前主人和他达成了某个交易?又或者天下第一的怀江根本就没有死。”
尘清表情有点怪异,她突然发现这个在星晨帝国留学归来的男人有点恐怖,对事情的敏锐感是种天赋,这类人在战场总会有极强的生存能力。
尘清毫无预兆的落败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她缺乏这种敏感的天赋。
“莱茵之傲的卫星地图我一直在看,恐怕,先魂军与其余邪神联军不在一个派系之中,就像星晨与我们的关系。”
“这样看无名实际上该是伊文克斯的先魂军领袖,当然都是猜测,因为虚镜联军的构成我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至于先魂军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呢…”男人望着天空思考。
“听不懂。”少年挠头。
“你说得对。”尘清把枪依靠在了树下。
男人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服,朝着灵能宫的方向走去了,尘清看了眼少年。
“去宿舍把正装换上。”她感觉今晚阵仗有点大,少年急忙朝着另一侧门跑走了,而她掀开树底的木板,把枪放了进去。
跨上环首刀,她的腿脚还有些不便,应该是前一阵的暗伤。
走过长廊,她路过了灵能宫前的大道旁,几辆军用卡车后排跟着整齐列队的士兵,引擎声呼呼地,她有点好奇,车辆突然停下,车窗慢慢降了下来。
那人穿着笔挺的礼服,脖子绕着贵重的雪白皮毛。
尘清意识到不对,低下头双手合礼,掌心向内修长的手指张开化作羽翼,这是她照葫芦画瓢学的羽翼礼。
“你好灵能使,我是卢卡尼亚亲王,你可以叫我卡德兰特,只有你一个人来迎接吗。”
尘清不知道怎么回答,紧张了起来。
“我叫尘清。”
“那我该是会错了意。”卡德兰特笑了笑,拉开车门走了下车,尘清发现那群卫兵中有几个灵能者盯着她,其中发现了尘清目光后朝着尘清行礼。
“皇宫卫队,编号3608。”
“卢卡尼亚灵能宫,尘清。” 尘清也礼貌恢复,亲王朝着正门大殿远去了,3608打量着尘清有点慌张的背影,总感觉作为一个灵能使没有一丝灵能气息不大对劲。
“雷克尼亚会战无名的挑战者,最低估算在会战毙敌十三万,一人击溃敌人灵能主力团,卢卡尼亚灵能宫最后的灵能使,中央安全局标记的红色目标,恶魔壁垒核心屏障的摧毁者。”旁边一名老者轻声说。
他吓出一身冷汗,这玩意出来迎接亲王是真的够给脸的,毕竟其能力对于整个文明就如神明般的存在,恐怕皇帝在她面前都得封个护国大将,还得看她脸色要不要,只是没想到这么低调。
……
尘清抬头,她没有说话,无名站在她不远处提着礼物。
“没有人发现你?”她已经无言以对,手上再给陈乔森疯狂发着消息。
无名点了点头,望着远处的灵能宫,他穿着一身黑袍,不像个武将反而像个文官,黑袍遮挡住他强健的肌肉,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敌意。
“你有邀请函?这个宴会你来不合适吧。”尘清诧异,她知道自己不能跑,也知道自己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希望有些威慑力,因为自己的牌没被无名看穿。
“虽然是敌人,但我欣赏你们的领袖。”无名取消了恶魔化,也没有用怀江的面容,人类身体的他倒是风度翩翩,双目透着锋锐。
“里面是什么?”尘清问。
“回魂丹,晋升用的,你们的领袖强行渡劫,怕是根基不稳,作为一个战团领袖这是致命的。”
“大哥…你去敌对势力庆功,你这脑回路够抽的,我倒是无所谓,恐怕里面的客人有意见哦。”尘清知道开溜已经不可能了,无名就是想靠她进去。
“确实不合适…”无名犹豫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既然你拥有横扫伊文克斯的能力,为什么之前不出手呢。”尘清想着反正也跑不了了,就聊一阵吧。
无名没想到尘清会问这个。
“我自意识诞生起就很强,那时的我遭遇了一个高阶灵能团的讨伐,我不知道这具身体在神智未开时都干了什么,只知道醒来时尸横遍野,有恶魔,有人类。”
他也坐了下来回答这个问题。
“那些朝我挥刀的人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便成全他们,后来恶魔们源源不断地赶到,他们称我为魔君,在他们口中魔君仅次于神,并期望我降下威名以获取他们的供奉,我有名字,我也不需要供奉,对外的我便是无名。”
尘清在旁边吃瓜,她认为无名这个人其实也与她一样迷茫,从她面对他时她就发现了无名灵魂的空洞,他缺乏目标。
“我不明白上天让我降临的意义,我该做什么?这场无聊的战争除了让这座行星的命运不断左右倾斜一无是处,对于我来说像一群野狗街头掐架,懦弱的败者才会朝弱者出手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堪,这不荣耀,我渴望更强大的对手。”
无名回答,尘清如今已然没有与他抗衡的实力,他希望尘清变得强大,放下负担, 再来一次光明正大的对决。
“那你平时都在干嘛?”反正都是闲聊,尘清不知道该聊啥,但现在她紧张得不行。
“追逐荣耀,真正的荣耀没有你们文化中那么虚无。”无名回答。
尘清认为荣耀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毕竟是个普通人,没有人会关注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这样看你和死亡之翼还挺合得来,你们都在追逐荣耀。”尘清随口说。
“荣耀在于所有人的生命中,我不需要你们用以维持社会稳定的道德,要靠着追逐荣耀来决定事情的对错。
该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名留千史的战士?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在任何时间都没有遗憾?战士总是战士,某一天或许就会倒下埋进大地中,如果我在漫无目的地屠杀中死亡,那么我死后只会拥有铺天盖地的咒骂与羞辱并成就讨伐者至高的荣耀。” 无名回答。
尘清认为无名说的有道理。
“你心中认为的荣耀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凭感觉。”无名回答。
“恶魔军荣耀吗?侵略,屠杀,他们本可以击破伊文克斯的军队再夺取政权就能达成战略目标,但我看见的只有无辜者堆彻的尸骨与沦为牲畜的肉人。”
“星河文明对虚镜不也如此,美其名曰净化银河。”无名笑了笑。
“是啊…这场战争最早可以追溯到五亿年前,怎么可能在今日一番辩论就能得出结果。”尘清叹气。
“人类与恶魔,龙等一切智慧生物一样骄傲,但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至强的高等智慧生物凌驾于万物之上,并且他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那个,新生文明的愚蠢无知终究要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无名回答。
“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吗?”尘清感觉无奈。
“宇宙有一天都会结束,战争有何不会呢。”无名幽幽地说。
晚宴要开始了,尘清检查自己身上的绷带,都把伤口藏住了,她踏上了大殿前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