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兴奋的泡沫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戳破。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再次低头,目光掠过胸前那道粉色长痕,落在自己纤细得毫无力量感的手臂上,最后,那无处安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飘向自己如今空空如也的下半身……
“工具……没了啊……”苏璃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刚才还熊熊燃烧的中二之魂被一盆来自生理结构的冰水浇得透心凉。更别提面板上那些刺眼的“残印深锢”、“威能未显”的字样,还有那少得可怜的25点魂力(法力值)。现实无情地泼下冷水,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身体深处涌起的疲惫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双腿一软,她抱着膝盖,无力地蜷缩在巨大古树的根须阴影里。幽冥面板的光芒在识海中悄然隐去。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下,森林的黑暗和寒意重新将她包裹。意识在冰冷的绝望和荒诞的疲惫中渐渐沉沦,女孩抱着自己纤细的身体,在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巨大古树下,沉入了短暂而深沉的昏睡。
……
鸟雀清脆的鸣叫,带着森林清晨特有的生机,钻入耳中。细碎如金的晨曦,穿透头顶浓密树叶的层层阻挡,斑驳地洒落在苏璃的眼睑上,带来微痒的暖意。
“呜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苏璃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瞳孔带着初醒的迷茫,倒映着头顶摇曳的绿意和碎金般的阳光。她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手臂高举过头顶,发出一声慵懒的、带着少女特有清甜的呻吟。随即又是一个毫不掩饰的大哈欠。
“啊——呼……”彻底清醒过来的记忆如同潮水回涌。她猛地坐直身体,低头看看自己,依旧是那身血迹凝固、被荆棘勾破的华丽黑裙,依旧是那副纤细得让她心情复杂的少女身躯。不是梦。
“好吧,苏璃就苏璃,”她拍了拍沾着泥土和腐烂落叶的裙子,认命地站起身来,努力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当务之急……怎么用这个幽冥面板?”
意念微动,识海中那幽蓝色的面板再次如水波般浮现。
“幽冥神通……召阴聚魄……”苏璃集中精神锁定这一项,同时在心中清晰地下达指令,“白骨阴兵(持刃),召!”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陡然被抽离!眼前空地之上,光线诡异地扭曲、黯淡下去。冰冷阴森的气息凭空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泥土和骨粉的味道。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密集响起。八个身影伴随着幽光,缓缓地从冰冷的阴影中“凝聚”显现出来。
惨白。绝对的惨白。那是失去了所有血肉、纯粹由粗壮骨骼构成的八具人形骨架。它们纤细却异常坚固的骨手里,紧握着由某种巨大兽类肋骨打磨成的粗糙骨刀,另一只手臂上则是用整块坚硬骨板削成的简易圆盾。空洞的眼眶深处,两点幽蓝色的火焰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凝视,无声地燃烧、跳跃着。
尽管知道自己才是这些阴兵的“主人”,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完全违背生命常理的诡异造物凭空出现,苏璃还是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差点被树根绊倒。
“别……别慌!是我的兵!”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安抚自己。
念头微转,八个白骨刀盾兵如同接到无形的命令,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握着骨刀的手臂,向前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骨刃撕裂空气,发出轻微的“呜呜”破风声。动作标准,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哇哦……”新奇感暂时压过了恐惧,苏璃眼睛亮了起来,“试试别的!白骨阴兵(持戟),召!”
又是十个身影在幽光中凝聚成型。它们体型比刀盾兵更为高大粗壮一些,手中紧握着由整条脊椎骨连接打磨而成的超长骨戟,惨白的戟尖闪烁着森然寒意。
“白骨阴兵(引弓),召!”
六个骨骼略显纤细的弓手出现,背负着由某种大型禽类翅骨弯曲制成的骨弓,腰间的简陋骨筒里插着一根根打磨尖锐的骨箭。
“腐朽尸傀,召!”
四团更加浓郁的黑气翻滚着落地,凝聚成形。它们勉强维持着扭曲的人形,身上挂着腐烂褴褛的布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尸臭。皮肤呈现出灰败的淤青色,布满烂疮和霉斑,甚至有稀疏蠕动的白色蛆虫在腐烂的眼窝和口鼻处钻进钻出。
“飘渺幽魂,伍!”
五团近乎透明的、飘忽不定的雾气状身影,它们悬浮在离地一尺左右的空中,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拂,摇曳不定。身上笼罩着模糊黯淡的褐灰色破败袍影,袍帽深处,只有两点米粒大小、比白骨兵眼中更加黯淡飘摇的幽蓝魂火在闪烁,无声无息。一股让人灵魂发冷的阴森气场从它们身上弥漫开来。
“呕……”看着那四具散发着恶臭、蛆虫钻动的尸傀,苏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那五个飘忽不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幽魂,也让她头皮阵阵发麻。她赶紧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下意识地想要驱散这些恶心的东西。但转念一想,这些都是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无论外表如何不堪。
“罢了罢了,丑是丑了点,吓人是吓人了点,但好用就行……”苏璃努力做着心理建设,试着转移注意力,“试试操控!”
意念就是最好的指挥棒。她心念所至,这形态各异的二十三名幽冥造物立刻如同一支沉默的军队般行动起来。刀盾兵在前,骨戟兵居中,骨弓手押后,尸傀和幽魂护住两翼。在她的意念指挥下,这支冰冷而诡异的队伍在古树前的空地上不断变换阵型:时而收缩成紧密的圆阵,盾牌向外;时而展开如雁群翱翔,箭矢向前;时而又如同层层叠叠的鱼鳞,攻守兼备……
苏璃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操控非常流畅,范围大约是以她为中心,半径五十丈(百米)之内,意念所及,幽冥之属如臂使指。同时,她也清晰地感觉到召唤和维持这些阴兵存在,都在持续消耗着她识海中那代表魂力的幽蓝光芒,虽然速度极为缓慢。每一次发动神通,魂力条都会产生明显的消耗波动。
“呼……暂时够用。”看着召唤出全部阴兵后魂力条还剩下一小半,苏璃稍微松了口气。玩得差不多了,她也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胃里咕咕作响。
“收!”意念微动,空地上一众形态可怖的幽冥造物瞬间化为黑烟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尸臭和阴冷气息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苏璃辨认了一下方向——太阳是从古树左侧升起的。她振作精神,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草屑,将那柄差点要了她命的精致匕首小心地藏进宽大的袖子里(这身衣裙的袖子倒是意外的宽大),深吸了一口森林清晨微凉的空气。
“得先找到人烟之地……弄清楚这到底是哪里。”饥饿感催促着她迈开脚步。“沿着太阳的方向走,总能走出这片森林的吧?”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湿润、布满落叶和苔藓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尖锐的石块和荆棘,开始向着东方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