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曦突然放下手柄，蜷起膝盖往沙发角落里蹭了蹭。

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将原本昏暗的客厅搅出细碎的金色漩涡。

她歪头看向安晨时，衣服胸前上的琉璃珠子轻轻晃动，在阴影里折射出诡谲的流光。

安晨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多年兄妹经验告诉他，每次鹿曦用这种像裹了蜜糖的眼神望过来，就意味着自己即将掉进某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上次她这么笑的时候，他被迫跟鹿曦一起去鬼屋上窜下跳；

上上次是凌晨三点被拖去山顶看流星结果遇上暴雨。

此刻少女用大拇指摩挲着手柄按键，随着按键发出的咔嗒声，他仿佛听见绞盘转动的声响。

“嗯……？”

安晨不自觉往沙发另一头缩了缩。

茶几上未喝完的麦茶泛起涟漪，倒映出他逐渐僵硬的表情。

此时的闹钟也跟着响起，混着游戏机散热风扇的声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告。

鹿曦已经凑了过来。

沐浴露的柑橘香混着她体温的热度扑面而来，让安晨本能地想后退，却被她突然按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截断退路。

少女纤细的指尖划过他T恤下凸起的腕骨，带来一阵战栗的痒意。

“行吧，你想玩点什么？”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被晒干的橘子皮般干涩。

游戏列表在屏幕上瀑布般滚动。

鹿曦每翻过一页，安晨就感觉后槽牙又收紧一分。

《心跳回忆》《白色相簿》《沙耶之歌》...

那些曾在男生宿舍引发深夜热议的禁忌名称逐一闪现。

当光标停在某个粉红色图标上时，安晨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

喉结艰难地滚动，声带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游戏封面上的金发修女正撩起纯白裙摆，像素组成的樱花瓣之下，暧昧的马赛克如同蛰伏的毒蛇。

分区标识鲜红刺目，像溅在白墙上的血迹。

“我想玩这个——”

惊雷在耳畔炸响——

安晨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顺着脊椎蜿蜒而下。

鹿曦的手还覆在他手背上，掌心潮湿的温度正沿着神经末梢攻城略地。

“你知道这是——那种游戏吗……？”

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声线平稳——

“里面的剧情……画面不太适合吧……？”

“怎么啦？”

鹿曦突然贴得更近，发丝扫过安晨发烫的耳廓——

“我听说你们男生不是经常半夜戴着耳机偷偷玩吗？”

她指尖点了点屏幕上某个部位——

“听说这个女主角会根据选项换上五十套不同内衣呢。”

外边透过窗缝猛地喷出一股冷风，吹得安晨背后一凉。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黑历史——某个雨夜，鹿曦闯进他房门时屏幕上没来得及关闭的成人向游戏界面。

当时她只是平静地放下牛奶，却在第二天早餐时用叉子戳着煎蛋说：

“笨蛋老哥……你耳机漏音哦？”

自打那个时候安晨再也不敢在自己房间里头偷偷私自享受game了，同时规定进入房间一定要敲门。

“更何况谁规定女生不能玩黄油了？”

鹿曦已经按下确定键。

加载界面浮现的立绘让安晨眼前发黑——画面里被拘束带缠绕的修女正用湿润眼眸凝视镜头，锁骨间的玫瑰纹身在昏暗教堂里泛着妖冶的光。

手柄被强硬地塞进掌心时，安晨绝望地发现鹿曦的瞳孔在屏幕蓝光中异常明亮。

她舔了舔唇角，膝盖不经意蹭过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要是通关CG全解锁的话，妹妹我说不定会给你一个神秘奖励哦？”

鹿曦蜷起腿窝进沙发角落，怀里的抱枕被揉捏出吱呀声响。

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束正好切过她脚踝，将珍珠白的指甲油染成琥珀色。

她说话时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是沾了蜜糖的蛛丝，晃晃悠悠地缠过来。

安晨手一抖，手柄差点从汗湿的掌心滑脱：

“捏妈……怎么变成我玩了？不是你要玩？”

他伸长手打算去够茶几上的冰镇可乐，易拉罐凝结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游戏机顶盒的呼吸灯明明灭灭，在液晶屏边框投下鬼火似的幽蓝。

“你懂什么——”

鹿曦突然翻身趴到靠背上，垂落的银色发梢扫过安晨紧绷的小臂——

“这种东西就是让男生玩，我在一边看着才有意思……”

她歪头咬住一缕头发，眯起的眼睛弯成月牙。

游戏背景音适时响起教堂管风琴的呜咽，混着她喉咙里漏出的轻笑，无端让人想起黑猫踩过阁楼旧钢琴的画面。

安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游戏的时候，鹿曦忽然伸长胳膊按下了确认键。

“Game Start~”

她模仿着播音腔的醇厚声线，指尖在虚空划出涟漪——

“你是选择救救这位可爱的少女还是选择……”

“别作妖了——”

安晨白了一眼身边的鹿曦，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游戏上。

加载界面的红光爬上少女瓷白的脸，浮尘在她睫毛投落的阴翳里跳着布朗运动。

像素组成的修女剪影在进度条上方摇曳，锁链碰撞声随着百分比攀升逐渐清晰。

当99%变成100%的瞬间，原本圣洁的赞美诗骤然扭曲成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

“唔啊！”

安晨整个人弹起来撞到茶几，玻璃杯里的柠檬片在震荡中沉入杯底。

画面里被锁链缠绕的修女猛然贴到屏幕前，瞳孔扩散的眼球占满整个液晶屏，开裂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犬齿。

他条件反射甩开手柄的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腕带在空中抽出『啪』的破空声。

“笨蛋老哥！你干什么——”

鹿曦探身接住抛物线末端的手柄，指甲油在黑暗中划过一道轨迹。

她屈起的膝盖压皱了安晨的衣摆，沐浴露的柑橘香混着惊魂未定的喘息充斥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

“忘～了～跟～你～说～了～”

刻意放慢的吐字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欢快，她像展示战利品般晃了晃恢复待机状态的手柄——

“这不只是R18，还带有恐怖元素哦？”

“我真服了你了……下次这些事情能不能早点说啊？”

安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接过鹿曦递过来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