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时代,医生仍是至关重要的职业,如同许多行业一样,更依赖精湛的手艺立足。

云母叶医生的事业,因成功完成亲儿子那场惊世骇俗的大脑移植手术——尤其是异性义体的完美置换——而声名鹊起,威望更上一层楼。

尽管这份荣耀伴随着儿子痛彻心扉的代价,却丝毫未减她事业焕发的第二春。

但大脑移植并非一劳永逸,生物机体置换极其复杂,术后需要长时间的观察与调试。

义体的适配,仅仅是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生命框架;要真正转化为鲜活的生命体,还需经历特定的转化周期。

在此期间,大脑的适配度对精神状态的影响尤为关键。

对于云络这样阴差阳错错置了性别的义体人,潜在的排斥反应带来的后果可能异常棘手,甚至致命。

云家位于地表的小别墅内,设有云母自建的家庭实验室兼小诊所。

此刻,云络正躺在一个透明培养舱内上,粘稠透明液体覆盖全身。

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管线,旁边巨大的屏幕实时监控着他大脑与身体的各项数据。

这是每日回家后的例行生物机体化验与检查。

云络呼吸沉重,熟悉的仪器嗡鸣将他瞬间拉回医院病床的记忆,没来由的恐慌与烦躁涌上心头。

“平稳呼吸,放轻松。”云母的声音带着安抚,“今天的药按时吃了吗?感觉你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发生什么事了?”

云络知道瞒不过,只得将校园遭遇和盘托出。

他刻意淡化了针对错体人,尤其是他这种性别错置者的恶意,但变成女生后越发敏感的神经,仍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目光。

恶意不只来自男生们的猥琐调笑,更有女生们的风言风语。

作为曾经的男生,云络深知男性本能中那些复杂、阴暗甚至亵渎的念头。他能理解——男人,或者说生命本身,本就是屈从本能的生物。

比如,他回到座位时,抽屉里塞满的匿名纸条:

赤裸裸地询问他这样的错体人,在亲密行为时“叫起来够不够骚”。

好奇他“做女生的感觉爽不爽”,要求“给兄弟们分享分享”。

甚至直接推销“天堂般的快乐体验”,附上联系方式,标榜“器大活好,品质保证,优惠价……”

诸如此类,夹杂着不明所以的威胁。字迹都经过伪装,无从查起。

云络自问从未得罪过谁,更非树敌之人。他大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热爱的义体改装世界里。然而,恶意依旧如影随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性别变了,自然要承受不同性别在这个世界所面临的目光、压力与无处不在的恶意。身为错体人,他所承受的,只会更多。

这一切都让云络深受打击,却又无可奈何。车祸后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许多事非他所能选择。他不过是浩瀚星际社会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个体。

女生们的留言同样充满恶意,同样匿名伪装,充斥着谩骂与诋毁:

多数是“规劝”:既然身为女性,就要维护女性尊严,希望他“别到处发骚勾引男人”。

中度的是嫉妒:“不就是义体漂亮点?得意什么?真想划烂你的脸,看你还受不受欢迎!”

最恶毒的则是诅咒:“一个男人拥有这种下流身体,简直是对女性的侮辱!赶紧去死吧!”

这些充满毒液的纸条,被云络死死压在心底。他展示给糖糖、木木、茜茜看的,只有那些表达善意的交友请求。

成熟的人,不会让关心自己的人徒增忧虑。自己的苦难,终究要自己扛。

云络不傻,他清楚根源在于自己这具身体太过完美——美丽得过分,身材前凸后翘得夸张。

过分的瞩目,自然会招致嫉妒、诋毁与各种阴暗心思。若只是个普通女孩,或许能收获更多同情。

“妈,我有点累,抱抱我好吗?”云络的声音带着疲惫。

云母听完,眼中盈满慈爱与温柔,轻叹一声,将女儿(儿子)紧紧拥入怀中。这一次,云络没有流泪,只是目光忧郁。

“真希望这只是个梦,一觉醒来,一切就恢复正常了。”他喃喃道,心里却无比清醒:这不是梦。

“洛儿,还记得妈妈的话吗?”

云母轻抚着他的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害怕,不要畏惧。生活就像一头怪兽,一旦你开始害怕,就会被它吞噬得干干净净。”

“妈,我知道。”云络低声回应。

“洛儿,”

云母捧起他的脸,目光认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妈妈的乖孩子。不要排斥自我,去接受这个身体,它才会真正接受你。你是义体专业的,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她顿了顿,语气更严肃,“生物义体远比你想的复杂、神奇,也更危险。别以为大脑移植成功就万事大吉。你必须接受它,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它才会把最美好的东西分享给你。”

云络低头“哦”了一声,脑海中闪过那些因排斥反应而结局凄惨的义体人案例。

他当然不想步其后尘:“妈,我知道了,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你了解我的。”

云母欣慰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检查结束啦,起床去尝尝你爸的手艺吧!”

当晚,云络吃到了记忆中最为美味温馨的一餐。一家人其乐融融,虽然因他这具女性义体,画风略显奇特,但生活的暖意一如往昔。

“对了,”

饭毕,云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周末你爸单位组织家庭联谊会,好多教授都会参加。你也得来,爸妈给你报了个节目——拉丁舞,怎么样?”

说着,她真的拿出一件轻飘飘、布料少得惊人的拉丁舞裙,“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啊——!”

云络当场尖叫抗议,“妈!你脑子怎么想的?!刚才还说理解我!让我一个大男人去跳那种扭来扭去、跟男人拉拉扯扯的舞?!开什么星际玩笑!”

云母眉头一蹙,语气威严:“说什么傻话!必须去!舞伴都给你找好了!你的节目可是备受期待!”

“妈!你打死我吧!不去!要跳你跟我爸跳!”云络誓死不从。

云母脾气上来了:“又不听话!那么多知名教授在场,节目都报上去了!你想让你爸失信于人吗?你知道他在学校经营人脉有多难?就不能体谅一下你爸?”

云络简直要抓狂:“……要去也行!但!不!跳!舞!”

云母眼中精光一闪,与一旁默不作声的云父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她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件粉色的、后背大面积镂空、轻纱飘逸的晚礼裙,搭配着宝石般璀璨的细高跟鞋,还有成套的珠宝首饰。

“既然闺女你答应了,”云母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就试试妈妈特意给你挑的礼裙吧!”

云络看着母亲得意的笑容,瞬间恍然大悟:“妈!你居然套路我!根本没什么拉丁舞对吧?这也不是什么家庭联谊会,是学校上层的教授联谊酒会吧?”

“猜到了还问?”云母坦然承认,“就是去凑个热闹,那里可有不少好看的小姐姐哦!”

云络无语,居然用“好看的小姐姐”来诱惑他……好吧,云母的美人计精准命中靶心。

云络勉强同意参加,但死活不肯穿那件羞耻度爆表的后背镂空礼裙——被人认出来,他还要不要活了?

云母祭出杀手锏,眼神充满诱惑:“这么漂亮的衣服,洛儿,你真不想试试?”

云络差点跳起来:“妈!我在你眼里是女装大佬吗?!”

云母柳眉倒竖:“穿还是不穿?反了你了!”说着就要伸手揪他耳朵,一如当初用睡裙“偷袭”他洗澡时那样。

“爸!救命啊!我可是你儿子!男人尊严啊!”云络向父亲发出绝望的求救信号。

云父的反应极其扎心——在云母一个眼神扫射下,他灰溜溜地转身上楼,溜之大吉。

“爸!你个耙耳朵(怕老婆)!”云络的哀嚎响彻客厅。

最终,云络还是被母亲扭着耳朵,强制换上了那件轻纱镂空礼裙和亮闪闪的高跟鞋。

项链、耳环一样不落。云母又亲自帮他打理那头及臀的乌黑长发,柔顺的发丝如丝缎般披散在身前身后。

镜子里,在云母巧手打造的淡妆映衬下,赫然出现了一位连云络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宛如仙女下凡的女子。

云络的脸颊瞬间刷地通红。

“看!妈没说错吧?”云母满眼骄傲,“我的小棉袄,略一打扮,就像仙女一样!”

耳环的微凉、轻纱的触感、项链的垂坠、及臀长发的飘荡、高跟鞋的束缚、胸前的沉甸感、以及下身那微妙的不适……

所有元素交织在一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身为女孩”的感觉强行灌入云络的感知。

只有亲身置于其中,才能体会到这由女生服装、感官构筑的、与过去男生世界迥然不同的体验。

“可这还是我吗?”自我怀疑陡然升起,却又莫名混杂着一丝“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骄傲与自信。

“妈!说好了!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绝不穿这身去见鬼的酒会!”云络急忙声明。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

云母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径直去开门。

“您好,我是应聘的礼仪兼舞蹈教师。您家的情况我了解了,请放心交给我。我会在短时间内,将贵小姐培养成完美的优雅女性。”

门外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

云络看到这位训练女性仪态的家教老师,顿感不妙,只想逃跑。

礼仪老师看到盛装的云络,眼睛瞬间亮了:“在看到贵小姐的刹那,我作为教师的热情又被点燃了!请务必交给我吧!”

云母投来一个“敢不配合就死定了”的威胁眼神。

云络的心简直碎成了八瓣:“妈!这都是你设计好的吧!礼裙刚换好,家教就来了!前后脚这么准!你不能这样坑……女儿!”

在外人面前,他终究没好意思说“儿子”。

情急之下,云络站起来就想跑。

然而下一秒——

他整个人重心猛地前倾!本就尚未适应胸部重量的平衡,加上初次挑战高跟鞋这种高难度道具,悲剧瞬间发生!

砰!

云络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仰面摔倒在地!

“哎哟!我的小棉袄!”云母心疼地赶紧扶起他,上下检查,好一阵嘘寒问暖。

万幸脸蛋没摔破,全靠那对“硕大的胸大肌”缓冲了一下。虽然胸口摔得又麻又疼,按摩半天才缓过劲,但内部并无大碍。

礼仪老师看得目瞪口呆。

于是,第一堂课便因材施教,从最基础的女生走姿开始。

老师甚至亲自演示了不同罩杯女性的步态差异。紧接着,便是如何驾驭高跟鞋的专项训练。

刚刚吃过高跟鞋大亏的云络,对此心有余悸。

但在家中“母上大人”不容违抗的威严注视下,他只能哭丧着脸,以一副奔赴刑场的悲壮姿态开始了学习。

时间,在云络跌跌撞撞的练习中悄然流逝。

深夜,云络洗完澡,换上漂亮的吊带睡裙,疲惫地倒在床上。然而“悲剧”并未结束——云母宣布今晚要陪女儿(儿子)一起睡。

在温暖的被窝里,云母轻声细语,说了许多贴心话。卸下心防的云络,也不由自主地倾诉了许多烦恼。

母女(母子)俩的私语,一直持续到清晨微光透入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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