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班上最后一个女生收拾好东西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
摘下耳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时钟的滴答响。
也就是说——只有她留到了最后。
一股成就感与孤高感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在哥哥的漫画上看到的帅气旁白：
绝对的强者，由此而生的孤独……
“沃屮！怎么就到十点了？周寻起床了起床了！”背后爆起的声响让女生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看到了两个刚刚睡醒的家伙。
程徙把自己的一只眼睛睡出了双眼皮，顶着大小眼摇晃着周寻。周寻缓缓抬起头，像得到了某种神启，他的眼神迷离，嘴巴微张着，嘴角的哈喇子在淡黄色的护眼灯下闪着神秘的光。
程徙抬头，发现女生正用着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们：
好尴尬！
他慌忙转头躲过女生的眼光，向周寻的脸伸出了手——他要快点把周寻弄醒！
当巴掌碰到周寻的脸时，粘稠的触感也自手指传来。
“吸溜——”
周寻的眼中高光亮起，下意识地把嘴角边的口水吸起来。
“……”
“……”
程徙看到女生飞快地走掉了。
而周寻只见到程徙满是黑线的额头。
——
楼下。
“你怎么能睡那么死？”程徙搓洗着手，忽地转头一脸幽怨地盯着周寻。
周寻被盯着有些愧疚，选择认真解释：“确实挺对不住学弟学妹们的哈。主要是我刚刚洗完澡，身体很放松，而且空调的温度也刚刚好……你就说是不是舒服吧！”
“呃，确实蛮舒服的。”程徙一摆头，脖子就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撇了撇嘴，还是不甘地说道：
“总之你以后给我在桌上放张纸，不然口水滴得哪里都是……”
“嘿呀，都快毕业了，不会再有以后了。”周寻下意识地说。
“……”
程徙一怔，甩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周寻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眉头和眼睛一并垂下。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抱在胸前的书因手臂的发力挤出了摩擦声。
一阵短暂的沉默。
“……是吧？我先走了，宿舍快关门了。”他说了个谎。
“嗯。”周寻低着头答应道。
程徙摆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拍了拍周寻的肩膀，离开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周寻说得没错。
他回头瞥了眼周寻单薄的身影：
“要是黄青沁在这就好了。”
…………
临近高考，校道上除了周寻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宿舍传来的嬉闹声也渐渐微弱。
周寻慢慢地走着，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
他轻叹一口气，心脏也随之干瘪下去……
绕个路吧。
——
漆兰中学的绿化做得不错，在校园的一些角落会铺上砖石，弄出小路，然后种上果树花草，并放上刻有校友名字的石头（重点）。这样的地方在漆兰有四五处，学生们课后也喜欢到这里玩耍，并把这里称为“校草角”。
周寻就走在校草角的小径上。
盈凸月已经挂在了西边，但因为城市的光污染，看不见星星，月亮则显得孤独起来。
周寻抬头看着月亮，似乎月亮能倒映出他的不悦。他也突然能够理解，古代的文人墨客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孤寂寄托在月亮之上。
“月亮还有星星，而我什么也没有。”
某emo文案如是说。
可在人们眼中的众星捧月却是虚像，月亮离它最近的星星也有好些光年。
【人，是不是也和月亮一般孤独呢……】
周寻坐在校草角的昏暗处，静静地抬头看着月亮：或许他的思维在发散，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
月光浅浅地打在树叶与灌草之上，阴影不太明显，像摄影师轻浮的处理；风从西边小跑而来，撞上了树木的影子，使得周寻身上的斑驳一颤，抖出了泥土与花草的气味；等凉意渐渐攀上鼻尖，他的思绪才从月宫的霞光坠回人间。
周寻看着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这边的路灯也关得差不多了，校草角更显昏暗。
即使“脑熵”不减，但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捡起地上的书准备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
周寻猛地回头，他有点怕——会不会是蛇？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几抹月光见明，草丛中寒光闪过，周寻心底一惊：
白娘子！
可他不是许仙，内心慌张之下周寻准备逃跑，但那寒光忽地从草丛里钻出，直向他而来！
“哎！”
周寻连忙往后一跳，踉跄落地后他定睛一看，地上没有盘曲的大白蛇，那寒光只是在小径上滚动，而后停下。
周寻又好奇又怕地往前踱两步，然后蹲下探头眼睛一眯，才发觉原来是虚惊一场。
他上前把那闪着光的东西捡起——一颗玻璃球。
他先是为自己的虚惊而笑，而后却又是一惊——
这颗硬币大小的玻璃球并非折射着光，而是由内到外发着光！
他看见玻璃球内有光芒闪烁，正是刚刚草丛中的寒光。
他觉得惊异，这光绝不是LED灯的光，玻璃球里面也没有电池一样的东西。它是怎么发光的？
玻璃球内的光芒如精灵跳舞一般，以某种律动闪烁不止，将它握在手中，周寻感觉自己的呼吸也随着光芒的跳动而止动。
觉得惊异，他的心思被这颗玻璃球夺走：他将它捏在手中举上举下地观察，又带着它原地转圈起来，还两手将玻璃球包住只留一个孔看看它是否还在闪光……
“喔喔喔——”
“唉？”
“我靠！”
可不论周寻怎么做，玻璃球依旧闪着光，不曾停歇：
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
他捏着这闪光的玻璃球，缓缓举起，对准了天上的月亮。
一瞬间，玻璃球的光芒激起，原本还算平静的律动变得活跃——光芒分成几团，像光丝交织，它们缠绕着、盘旋着、跳动着，像球中的精灵的宴会来到最高潮……
周寻的心也随之澎湃，他的目光完全被玻璃球所吸引，不理时间的流逝，不管周围的昏暗，不顾要做的事情。忘记了一切，只是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玻璃球。
此刻的他坚信，这颗球绝对不是凡物，甚至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魔法石……”
“就是魔法石哦！”
惊呼而回头的那一刻，强风袭来，将树冠交叉的枝叶冲得七仰八歪，冷白色的光芒倾泻而下，小径对面，白裙少女的身边似有鳞粉飘撒，闪出如他手中玻璃球内一般的丽光；长裙的裙摆被风牵起不规律的弧度，却像世上最美的蝴蝶扇起晶翼；空中的沙沙声撞击着耳膜，但周寻的大脑此时已经接收不到任何的声音，连心跳都为眼前的景象而驻足，缓缓放大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面前这好似来自世界之外的少女——
洁白的月光下，身穿白裙的少女将脸颊边的头发挽到耳后，她眯起眼，向少年露出了微笑。
“那颗魔法石现在是你的啦！”
少女这么说着。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兀地消失在周寻的眼前。
校草角回归昏暗，晚风依旧簌簌，手中的玻璃球也恢复了初始的频闪。
“……哈？”
————
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家，心不在焉地洗完了澡，心不在焉地踩死了一只蟑螂后，周寻躺到了床上。
他看着手中的闪烁依旧的玻璃球陷入了沉思：
那穿着白裙的少女是谁？
是魔女吗？
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物？
这玻璃球又是否真的是“魔法石”？还是玩具？
如果是，又会来自哪里？
魔法真的存在吗？
今晚的奇遇在周寻的心里掀起巨浪，他似乎要接触到不一样的世界……
兴奋地床头滚到床尾，也至始至终都在痴痴地盯着手中的玻璃球。
他思索着答案。
直到月亮渐渐爬上天穹之顶，连精灵都不再低语，周寻的眼睛才缓缓合上。
在眼中的光芒完全消于漆黑之前，在少女的笑容完全模糊之前：
他想——
或许，
魔法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