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是用来伪装的,没有人可以一辈子戴着面具。除非任华织能做到本体永远完美避开其他魔法少女,才有一丝回旋的操作余地。
我的马甲的马甲不是我的马甲,马甲成了本体,本体才是马甲。实际玄奥!感觉写成文字的话差不多快要不认识马甲和本体这两个词了。
到这个地步,白骑士已经不是问题核心了,假面之下是谁都不重要,可以是“任华志”或者任何一个路边龙套,都没有区别。
反正不能是制花人。
“——或者说,将「任华织」和「制花人」这两个完全同等的存在,现在开始制造出差别。”
“很好。”
在回家的巷子里,任华织笑了。
“找出隐藏的设定BUG,修改大纲把它圆回来,并且要让读者以为这个BUG从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伏笔!是我最喜欢的思维游戏。”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啊。
一年时间里对各种身份暴露的flag严防死守,绝不屈服于装逼的诱惑,作为魔法少女、作为英雄,真真切切体验过了酸甜苦辣,然后亲手将这朵谎言浇灌的假花埋葬了。
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成了往日泡影,她最终还是装上了逼。就结果而言完全是咎由自取。
在等新鲜的甜烙饼出炉的时候,任华织偶尔会倚靠在店旁的蓝色铁皮薄墙上,无意识地用手指去抠上面的牛皮癣小广告。
这些牛皮癣极为可恶,它们绝不允许自己被抠下来,即使进攻方动用了工具和蛮力,也要阴魂不散地留下一些碎纸屑或透明胶痕。
就好像夜晚的噩梦,凝结成白日横行的梦魇。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怪梦魇……任华织将怨气全都发泄在了眼前这张【办证刻章】上。
抠,抠,抠。
“妹子,刚搬进来的?”老板搭话。
“嗯。”
“这条巷子就这么几张面孔,看你挺面生的。倒是有个喜欢帮我抠小广告的热心小伙子,已经两天没来了……”
“他搬走了。”
“你认识?”
“我是他妹妹。”
任华织按照之前编好的人设对答如流。
对黄泥塘城中村的居民编造身份必须慎之又慎,因为她的房租预支了整整一年,承受不起身份败露被迫迁走的成本。
首先要保证徐盼盼和烙饼店老板得知的信息没有矛盾,住这条巷子里的人交流频率比魔法少女之间高多了,而且以八卦闲话为主,保不准哪天谁和谁在街边的简易象棋桌旁一对口供,任华织就失去了两平米的容身之所和保证金。
烙饼出炉了,热气腾腾地装进塑料袋里,透明的袋子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叫任华织。以后会代替哥哥常来的。”
何况——
在这两天的折腾中,她逐渐察觉到了另一种潜在的乐趣和取材机会。
在日常生活中伪装……扮演另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妹妹”这种简陋的空降设定,看待事情的视角竟然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从第一人称叙述切换成了第三人称,视角随之变得广阔,还解锁了旁白功能。
跨过下水道的水泥盖板,钻过门廊。
“不过,热心小伙子吗?我倒不觉得我有哪里表现得热心了。只不过是邻里生活的必要交际,‘和睦友善的邻居少年’比较容易塑造罢了……”
走进小院,然后就能看到徐盼盼。
她搬了一张小木凳,坐在天井里瞪大眼睛仰望着由橙红转为昏黑的傍晚夜空。
“怎么了,青春伤痛犯了?”任华织问。
“……又幻想了。”
“?”
徐盼盼眼中没有神采,看起来煞是吓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幻想我觉醒为魔法少女,猎杀梦魇保卫南城,所有人都夸我是好孩子,特别有出息。”
“还真是青春伤痛啊。”
“我和美丽又帅气的魔法少女制花人小姐姐一起出任务,这次的讨伐目标是盘踞在紫金山上的灾厄,被梦魇污染的野猪之神。野猪之神曾经身为荒野众神之一,力量非常的强大,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我仍然义无反顾。”
“幻想流视频看多了?”
“临行前夜,我在院子里发呆。任华志哥哥看出了我内心的不安,强硬地把我推到墙边,一只手撑在我的脸颊旁,逼问出了任务情况。”
……任华志在你那边是这个样子吗?在我这里可是完全不一样哦,任华织想道。
“他把我的魔导狩具没收,阻止我上战场。我焦急地问他:我不去的话,只靠制花人一个魔法少女要怎么对付狂暴的野猪之神?万猪奔腾会将南城彻底摧毁!”
“任哥歪嘴一笑,腰间装置不再遮掩,骑士腰带!他说:很简单,我变身不就是了?”
任华织决定不理她了。
她把装着枪刃和腰带的吉他包塞进门后角落,坐到马桶上开始放水。得益于塑钢门极差的隔音效果,仍然能听到徐盼盼的故事会:
“任哥是……假面骑士?我感到惊喜又羞愧,因为我平时老是嘲笑他家里蹲杂鱼,原来一直被他暗中保护着,却不知道他是谁……”
“注意影响,”任华织绷不住喊道,“你任哥哥的亲妹妹就在这儿听着呢!”
“最终,任哥和制花人姐姐合力击败了野猪之神,南城再也不会有人被野猪杀害了。在温暖的夕阳下,任哥从天文台的废墟中走出,一边挥着手,一边笑着朝我跑来……”
幻想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徐盼盼也恢复了神智,从小木凳上起身走到任华织的门前。
“既然你是他妹妹,能不能告诉我真相,任哥到底去哪里了?他现在是否安好?”
“你的雌小鬼人设要ooc了。”
“他不在这儿,我闹别扭还有什么用?”
任华织把头顶在厕所门上,沉默半晌,才终于给出答复:“你猜得没错,他确实在暗中守护你……并且仍在持续战斗着。”
“……!”
“他不允许我透露他的行踪。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现在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