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莎被这么晾着,并非出自我的恶趣味。虽然我和魅音已经给她装上了量产版的机械肢体,但考虑到她不适合抛头露面,我只得限制她活动范围局限在我的两截“专属车厢”里。
起初夏尔莎还会随便走走,但很快就觉得没趣,于是宁可自己把自己晾了起来。按她的说法,在叛军那边时,没有任务时就是这样像晒衣服般被晾在发射车里。
“夏尔莎,漫画看的怎么样?”
我一边对这位战损机娘问候,一边抱起熟睡的魅音,准备送妹妹回寝室休息。
“魅音教了我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夏尔莎面无表情的回答,又道:
“真是奇怪,看漫画,还有跟魅音说话的时候,连想要奖励这件事情我居然都忘记了。”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像夏尔莎这样的“女孩”本就该处在好奇心压倒一切的年纪。当遇到新奇事物,了解它的渴望,以及对求知的满足感,往往能胜过其它。
遥想我自己还是魅音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许更小?),也是一个跟在冈萨雷斯老爹身后,天天十万个为什么的跟屁虫。
“杜戈尔说的那个追踪定位器的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夏尔莎又问。
“我想会在几天之后,在这之前,我来把你的身体调试好。夏尔莎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到时候,追踪信标位置的任务,就拜托你了。”我说。
我做事,不会不留任何保险。夏尔莎就是我安插的最后保险,如果与开拓者预定的那场“交易”发生任何变故,我依然能把(梅丽莎)准确的位置发送给霍夫曼将军。
“你真奇怪。”夏尔莎看着思考的我,突然道。
我一边抱起魅音那小小软软的娇躯,一边朝夏尔莎挑了挑眉毛:“哦?我奇怪在哪?”
“你明明有随便【奖励】或者【惩罚】我的权限,用【奖励】诱惑我,或者用【惩罚】威胁我,都可以让我帮你做这个任务。可是杜戈尔非要跟我【谈判】,白白费那么多功夫帮我修好身体,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不禁笑道:“是谁告诉夏尔莎‘诱惑’和‘威胁’这两个词的?魅音吗?”
夏尔莎闹别扭般的一撇嘴:“杜戈尔,我不是SB。我分的清处境。”
行,即使你不装傻充愣,反正我知道SB这个词肯定时魅音教的。
“为什么?你不用奖励或是惩罚来控制我,明明这样就可以让我完全听你的,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你管这叫心甘情愿?夏尔莎,难道你愿意一直被人用【奖励】和【惩罚】控制?”我问。
夏尔莎想了想,犹豫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之前我一直这样活着,所以,真的有别的选择吗?”
“现在不是有了吗,夏尔莎还可以跟我谈条件,我们互相帮助。以后,你还会慢慢找到更多生活方式,然后选你喜欢的那个。”我回答。
“…………”
夏尔莎沉默了一会,有些哀怨的垂下眼睛,道:
“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我就选杜戈尔喜欢的生活方式吧。”
“你怎么知道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呢?”
“因为我能‘共感’到其她姐妹们的下场,她们一个个都死了。像我们这样的……魅音说是‘机娘’,都是活不了太久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故障、坏掉、被处决。大多数人根本活不到自己坏掉的一天。所有姐妹们都死了,我们在长官的命令下一次次去执行任务,计算炮弹落点,操纵飞机杀人,让导弹飞向信标……或者,切掉身体的大部分,塞进生锈的机器人里面参加战斗,最后被火炮炸成碎片。我‘亲眼’体验过跟我一样的一位姐妹被炮弹打中的感觉,爆炸让一个姐妹的眼睛从眼眶里飞上天,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炸的七零八落,变成一滩零件和血肉,最后落在地上,视野慢慢变黑。”
夏尔莎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描述出一副令我内心略微震撼的黑暗画卷。
是的,也就是略微震撼罢了。身为退役老兵的见识。
那些被我和叶芙蕾娜消灭的重装机兵里,除了将身体削足适履的叛军精锐,又有多少跟夏尔莎一样,被裹挟卷入这场战争的“机娘”呢?
呵,我这个一身沾满辐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放射病弄死的血肉之躯,怎么开始怜悯一个理论上身体能随便替换的战损机娘了?
杜戈尔,要怜悯的话,不如先把你自己也改造了?我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战争快要结束了,夏尔莎。所以你不会跟你的姐妹那样牺牲。”我认真的说。
“我差不多也快要到坏掉的时候了。”夏尔莎若无其事的说。“我跟魅音这么说的时候,她问我有没有遗憾,但我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现在我想好了,在最后我能遇见杜戈尔,还有大家,已经比那些死掉的姐妹们好多了,所以我没什么好遗憾的。”
“只要你想,夏尔莎,你就可以活下去。我和魅音专修坏掉的机娘,当然也可以包括你。”我说。
“真的吗?”
“你说呢?你不是很聪明吗?”
“……雪莉爱菈,还有……唔……”夏尔莎低头沉吟了一会,认真的道:“你是对的。那,我可以跟杜戈尔【谈判】吗?如果我完成这次任务,以后我坏掉的时候,你要把我修好。”
我微微一笑:“就这么定了。”
“等修好我之后,还会有更多任务吗?”夏尔莎问。
“我不知道,可能没有。”
“……这样……呀。”战损机娘有些失望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想做任务?”
“因为,有任务的话,我还想让杜戈尔告诉我,究竟怎么样才可以跟漫画里那样恋爱。为什么我实验了好几次告白都不成功。大家都一副以为我是SB的样子。”夏尔莎不服气的撇撇嘴。
“哈哈,到时候我让雪莉爱菈教你,她包懂的。”
“那‘就这么定了’。”夏尔莎学着我刚才的话,一本正经的约定。
“嗯,就这么定了。”
告别夏尔莎,我把魅音抱回了她的寝室。为妹妹盖好毛毯后,我轻轻撅了撅她柔软的脸。
“醒着吧,刚才干嘛要装睡?”
魅音轻轻睁开眼,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低落的样子。
“我不想当那个一直被哥哥保护的人……可那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一个人躲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
“那正好,你刚才听见了?其实我们有个作战计划。”
“和夏尔莎的任务有关吗?”魅音问。
“嗯,夏尔莎只管追踪信标,你只管把信标的位置转成坐标,然后发送在我的地图上。很简单,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我能把这个秘密任务拜托给魅音酱吗?”我笑起来。
“信号塔塌了,通讯能保证吗?”魅音不无担心的问。
“没事,明天咱俩把天线装塔吊顶上去。”
“杜戈尔哥哥能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吗?”
“魅音只需要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干掉那个杀了海瑞塔和普朗克的大坏蛋——这就行了。”
魅音听了我的话,眼神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摆出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这样啊!那就不得不使出全力了呢。”
有了梅丽莎的教训,我没有把任务细节全部告诉魅音,这是为了保护她。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这样的秘密情报,越是交给超脱军方和政府之外的人,反而更安全。既然莱昂哈德要进行一次彻底的除奸,那么除了我最亲密的人,谁都不相信反而是最保险的做法。
“那,这个重要任务,就交给我最可靠的超能魔法女仆魅音酱❤了哦。”
“……哥哥以后还是不要叫我魅音酱了,突然感觉有点肉麻。”魅音不好意思的说。
“说到底,那天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嘛。”
“叶芙蕾娜跟我说的,她说她看了一部战前漫画,说不定你杜戈尔哥哥好魔法少女这口。”
叶芙蕾娜绝对是打算拿魅音当枪使,专门来试探我的XP吧……
“总之,交给你了,魅音。”
魅音完全睁开眼,一下在床上坐起来,信心满满的对我一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