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七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向来是烧烤摊最忙碌的时段。
晚餐加上夜宵的客流，让这几个小时的烧烤店门前总是人声鼎沸。
随着客人们陆续离开，终于只剩下了几桌零零散散的客人还在喝酒撸串。
莉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利落地收拾好一桌餐具。
完成后她轻轻靠在塑料椅扶手上稍作休息。
这个姿势虽然不如直接坐下舒服，但能随时响应工作的需求。
姜小夏和秦云已经离开快两个小时了，但那些温暖的触感似乎还留在记忆里：
姜小夏突如其来的拥抱，投喂食物时的温柔，还有秦云跟着凑热闹的样子。
每当她想到姜小夏软软香香的怀抱的时候，莉娅就会不自觉地走神。
“喂！蚊子精，发什么呆呢？”张星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最近这一周风平浪静，没什么闹事的客人，这会儿她也难得清闲。
她手里拿着两杯柠檬茶，顺手递给莉娅一杯。
“谁、谁准你这么叫莉娅的！”莉娅这才回过神，接过柠檬茶时还故作高傲，
“唔...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送水来，莉娅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取下口罩，吨吨吨。
然后她又小声补充道：“谢谢...”
张星星咧嘴一笑，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柠檬水，对莉娅之前的态度毫不在意。
“刚才也谢谢你了...”莉娅喝过柠檬水后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地面上，
“虽然莉娅根本不需要帮忙！但...礼节上还是要道谢。”
张星星挑了挑眉：
“哟~被你那小女友抱了一下，变坦诚了？”
“张星星！”莉娅一下子站直了起来，虽然音量很到位，但语气是毫无疑问地心虚，
“莉娅..莉娅和姜小夏可是正当关系！”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是真的没底。
在姜小夏不知情的情况下咬了她，这真的能算正当关系吗？
夜风突然变得强烈，吹乱了莉娅的银发。
“正当关系吗？”张星星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她仰望着广袤无垠的夜空，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厚厚的黑色帷幕，望向隐藏在宇宙深处的无数星辰：
“你知道吗？在来到地球之前，我曾在七个不同的星球生活过，每个星球居民表达情感的方式都截然不同。”
莉娅偷偷瞥了她一眼，虽然对张星星口中的外星世界充满好奇，但别扭的性格又不允许她表现出来：
“这...这和莉娅有什么关系...”
“像地球这样的普遍二元性别的星球在宇宙中其实非常罕见...”张星星的声音变得飘渺，
“在猎户座与英仙座旋臂之间，距离太阳系约1240光年的地方，有颗行星...那里位于食物链主导地位的智慧生命体拥有27种性别。”
“27种？”莉娅终于被勾起兴趣，暂时放下了傲娇的姿态。
这些遥远星球的见闻确实是她近300年生命中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
张星星像是在回忆：
“嗯...在那里，相同性别或不同性别之间的结合都很普遍...它们甚至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
爱就是爱，不需要考虑其他因素。当然，它们的社会结构也与人类大不相同...”
“莉娅才不是人类呢！是高贵的血族！”莉娅立即气鼓鼓地反驳。
“呵~招笑！”张星星轻笑一声，
“草史莱姆和火史莱姆有区别吗？何况你们这种火史莱姆只能靠吸草史莱姆的体液维生，没有草史莱姆全都得饿死，简直弱爆了...”
“才、才不是这样！你怎么能把血族和人类相提并论！”
莉娅仿佛遭受了世界观冲击，在她认知中血族和人类从来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可你们明明外形完全一样，连生殖隔离都没有...”张星星掰着手指一一列举，
“直立行走、语言能力、文化传统、社会结构...简直就是同一物种的不同亚种嘛。
而且，你自己不就是个混血儿...”
“唔...你...”莉娅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慌乱地后退两步。
虽然想反驳，但聪明的她也清楚张星星说得还蛮有道理，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莉娅是混血的...”
“噗噗噗..”张星星捂嘴轻笑，
“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都忘了？
我在地球旅居期间，可是认识不少纯血血族呢！
你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唔...”这一下就连莉娅也泄了气。
“话说回来，既然你觉得那些外星生物和你没关系...”张星星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
“大约两百年前，我在威尼斯乡村的修道院住过一段时间...那里有两位修女...”
“修、修女？！”莉娅虽然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但对这类文化还是有所了解，顿时涨红了脸，
“你你你...你又要说什么怪话！”
“她们每天清晨都会在告解室里，隔着网格屏风互诉衷肠，交换信物...”星星意味深长地看着莉娅，
“一位总是带着鲜艳的玫瑰，另一位则在圣经里夹着自己写的情诗...
后来一场暴风雨冲垮了教堂的泥墙，我在神父的指示下过去修缮时，正巧看见她们在雨后的葡萄架下...”
“唔啊——唔啊啊啊——别说啦！”莉娅白皙的脸颊瞬间通红，手忙脚乱地捂住耳朵，
“快住口！”
她突然想起那个昏暗路灯下的夜晚，自己趴在姜小夏身上舔舐的场景，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嘛？
这样的想法让莉娅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星星看着莉娅窘迫地闭紧双眼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耳中：
“不只是智慧生命，就连地球上的动物界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听说企鹅中也会进行同性行为，它们甚至会共同抚养捡来的企鹅蛋呢...”
莉娅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小夏粉嫩的脖颈，还有那甜美的血液气息，以及喂她吃烤血块时近在咫尺的温暖呼吸。
要是能和她一起孵个企鹅蛋的话...
“莉、莉娅才不关心这些！”莉娅猛地起身，甩了甩脑袋，把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血族...血族只关心血液的质量！”
张星星坏笑着指了指莉娅通红的脸颊：“你脸红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了！”莉娅红着脸瞪向张星星，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张星星突然收敛了笑意，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在宇宙尺度下，任何形式的爱都很普通。就像....”她伸出手指了一下闪着星光的夜空，
“就像星辰之间的引力，虽然无处不在，但对受到作用的个体来说，却意义非凡。”
莉娅不自觉地抬头望向星空，脑海中又浮现出姜小夏笑眯眯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干嘛要和莉娅说这些....”她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唉...”张星星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跨越时光的惆怅，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她转过头，视线重新落在莉娅身上，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
“因为某个吸血鬼明明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还非要装模作样说什么‘正当关系’！”
“莉娅才没有！”被直截了当地戳穿心事，刚刚平静下来的莉娅瞬间又炸了毛，
“血族进食的事，能、能算喜欢吗”
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捕食与被捕食’，什么‘血族契约’之类，引得张星星又一次哄笑起来。
“怎么不能算了？”张星星眨眨眼，“你的喜欢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张！星！星！”莉娅整张脸都红透了，
“你、你再胡说莉娅就揍你了！”
她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柠檬片小声补充，
“...莉娅只是...觉得她的血特别好喝...很甜..而已..”
“噗——”张星星停下将玻璃杯递到嘴边的动作，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你这借口找的，小学生吗？！”
正当莉娅要反驳时，老板娘的声音从店里传来。
虽然不忍心打扰两个难得闲谈的姑娘，但新来的订单确实需要人手了。
几分钟后的后厨里，莉娅机械地擦拭着沾满泡沫的餐盘，思绪却如潮水般翻涌起伏。
张星星的话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深深地刺进她那从未跳动过的心脏深处。
“喜...欢？”她轻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姜小夏的笑脸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这已经是今晚数不清第几次了。
莉娅的手微微一顿。
“只是食物而已啦...”她用力摇头，可记忆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回放：
第一次搭话时候姜小夏身上穿着的便利店员工服，每天送莉娅回去公寓时候体贴地撑开的伞，昏黄路灯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擦干手上的泡沫，莉娅轻轻按住胸口，那里正传来一种陌生的悸动。
她偷瞄了一眼正在穿烤串、哼着歌的张星星。
“27种性别的外星人...威尼斯的修女...”这些或许是事实的实例每一个都让她耳尖发热，“连企鹅也会这样吗...”
“难道莉娅真的...？”这个念头让她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忍不住又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不过按血族的年龄计算，莉娅也确实快到300岁成年了...倒也算不得很稀奇啦...”
正当莉娅陷入沉思时，老板娘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莉娅立刻直起腰擦擦手准备出去，却意外地在刷的锃亮的瓷砖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苍白了几百年的脸颊上，居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