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段天仙眉头皱了几分，眼睛微眯，竟与李岚亭生气时有几分相像，“那之后的空虚和燥热你又当如何解释？沈风漪，你的灵力，带着成瘾性！对不对？！”
她的质问像是平地惊雷，炸响在寂静的院落。
沈风漪脸上的笑容终于微微凝滞了一瞬。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斩钉截铁地，过来质问自己。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与初遇时的活泼跳脱截然不同。
此刻，更像是深海轻易致人死亡的毒药。
沈风漪这个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放下茶杯时，她看向段天仙的目光，不再有丝毫伪装的无辜，清澈的眼底深处，翻涌起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欣赏，有玩味，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坦然。
“呵……”沈风漪轻笑出声，带上洞悉一切的慵懒，“段天仙，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也……更坚韧。”
居然直接承认了。
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了白米饭。
“为什么不说？”段天仙强压下心底的怒意，“你明明知道这股灵力可能招致什么情况，却依然辅助我修炼？”
“为什么？”沈风漪微微歪头，月光下她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眼神却显得妖异，“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哦。”
“是‘毒’还是‘药’，一切都取决于你的用法。”
“还是说，你想修炼的路上一帆风顺，一点苦头都不吃？”
一如她说出来的话语一般，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终于显露出真面目了？
还是说，这副模样仍然是她万千面具中的其中一副？
“不过是力量本身的一点小小‘副作用’。”沈风漪没等段天仙回答，继续说道，“强大的力量，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么？它能让你更快变强，让你更依赖我……这本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这些话的确在理。
但不意味着段天仙能接受这种说法。
“其他弟子呢？你也是这样‘辅助’他们修炼的吗？”
沈风漪的目光在段天仙压抑着怒意的脸上流转：“是在吃醋吗？”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见状，沈风漪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变得有些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们？也配？”
她的语气轻蔑无比，似乎眼中只有段天仙。
“庸碌之辈，连抓心挠肝的机会都没有。我的灵力，只给值得的人。”她的目光重新聚焦于段天仙身上，那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能让我亲自引渡灵力的，只有你。”
段天仙被她没由头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偏执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只有我……？为什么？”
沈风漪缓缓站起身，月白衣袂在夜风轻轻起舞。
一步步走向段天仙，月光下，她的身影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为什么’？”她停在段天仙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怎么总是这么问？能不能点新意？”
随后，沈风漪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段天仙因愤怒和虚弱而微微发烫的脸颊，动作带有一种近乎怀念的珍视。
一枚同心结从她指尖垂落，在段天仙面前晃荡。
“因为段天先。”沈风漪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段天仙心上。
她再一次观察着对方体内的神情，发现对方在又一次见到同心结时，体内灵力有一瞬间的波动。
像是一瞬的心悸。
她见过无数人慌张时的神情，这样的灵力波动，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
而段天仙再次看到这枚同心结时，不由得想起先前的猜测。
此时沈风漪一说，果真如此。
于是心头不禁一震。
正是这一抹异样，让能够看到他人灵力流动的沈风漪尽收眼底。
明明先前不是这副模样……
难道说，他先前真的忘了……？
“那时的我不过是沈家最年幼的孩童，在我眼前，一切都是黑白的轮廓，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适合修行，直到那人出现在我面前。”沈风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段天仙现在的皮囊，看到了曾经那股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说‘眼睛看不见又何妨，没有经历过命悬一线，怎能知道自己行不行’？”
“于是，他将同心结赠予了我，上面沾染了他的灵力，也让我第一次看到了除却黑白以外的颜色。”
“就像一团照亮深渊的烈火。耀眼、炽热、无所不能。”
段天仙眼睛微微睁大。
随后一阵刺痛从大脑深处窜出，让她得以看见那一段属于京玉的记忆。
灰白眸子的女孩目光无神，双手捧着京玉赠予的同心结。
为什么先前没有这段记忆……？
是有人将这一段删除了吗？
那是什么……
六岁的沈风漪身后……
一道淡蓝色、近乎透明的虚影。
似龙似蛟，似虚似幻。
就像是海市蜃楼……
当段天仙试图看清更多时，却发现那双蔚蓝如同深海的眸子，竟也在盯着自己！
体内的蹬龙忽然不受控制，爆发强烈的灵力！
段天仙暗感不妙，连忙收回神识，不再探查那段记忆。
背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风漪见状，眉毛竟也不受控制地蹙起。
刚才的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初遇段天先时，对方身上忽然爆发而出的灵力那般。
如同烟花绽放，滚烫灼热。
这次，她绝对不会认错！
沈风漪一把抓住段天仙惊魂未定，淌着冷汗的小臂，眼神变得幽深：“你是段师兄，对吧。”
段天仙心脏跳个不停，又是不明幽影又是突然被抓住，让她的大脑难以处理，愣在了原地。
“我等了你好久，你体内的气息，我永远不会认错！”沈风漪的嘴角忽地绽放张扬的弧度，胸腔剧烈起伏。
虽然段天仙很想说，“你真的认错人了”，但这份眼底的疯狂，像是真的随时要将自己撕碎一般。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不管是过去的‘段天先’，还是现在的段天仙，都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话音刚落，只见沈风漪微微凑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段天仙的耳廓，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我想要你。”
“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的灵力永远只给这副躯壳下的灵魂，只给，独属于我生命中的烟火。”
她的眼神坦荡而炽热，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夜风吹过，月光草微微摇曳。
段天仙僵在原地，脑中一片轰鸣。
沈风漪的坦白如同惊涛骇浪，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着眼前这张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正向自己诉说最坦荡也最危险的告白。
让段天仙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