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秽鬼们的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这是塞琳娜最熟悉的衣服。
她左右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在一堆废料之下，找到了一个入口。
是向下的入口，去地牢。
塞琳娜用力拉了拉上面的铁环，但这扇地门纹丝不动。
尝试无果后，塞琳娜便干脆地放弃。
她并没有下去一探究竟的理由。
而且【哥哥】也不愿意帮忙，传来了抗拒的情绪，似乎是在顾虑什么东西，戒备地对着这个入口。
“没事的哦，大家已经死掉了。”
数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生命死去，化作秽鬼，然后再死去。
就算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作用。【哥哥】不愿意协助的话，仅靠塞琳娜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下去，所以很干脆地作罢。
她从矩形建筑中退了出来，感受到【哥哥】的紧张程度慢慢下降，猜想里面或许还有某些强大的秽鬼。
也许是没有被【妈妈】处理掉的强大同伴吧，在地牢里面。也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黎明，风刮过藤蔓遍布的大理石罅。
残砖断垣，掩盖在浓密森林中的薄雾之下。婆娑的影子仿佛要侵蚀这里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这座教堂伸出枝叶。
这是本该沉睡在此的废墟。
脚边是倒塌的烛杆，破损的石路——向内满是污渍的墙壁，以及干涸的石池。
围墙内部的空间很大，囊括一座半毁的教堂，一个已经被杂草侵占的庭院，以及那个巨大的矩形地牢建筑。
两个建筑之间的空地上，只剩下半只翅膀的圣女像，双足被茂盛的植叶缠绕，空荡的双手上捧，仿佛要接住什么似的。
因为高度的原因，没有人能看见那双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在乎。
地平线处生出破晓的光芒。
塞琳娜看着那个方向，倒映在眸子深处的异彩慢慢地绽放开来，宛如珠宝。
那就向着那个方向走吧，做些令自己开心的事情。
如果成为真正的人类，自己就能成为真正的塞琳娜，成为【妈妈】真正的孩子。
“大家。”
塞琳娜呼唤了一声，遍布在教堂四周的黑影们便颤抖了一下，然后聚拢过来，缓缓地化作透明，消失在她的脚下。
因为睡了几百年的缘故，所以大家也都很想要散心呢。不过差不多到时间了，所以要先叫回来才行。
维持它们的形体，是很消磨精力的。
在教堂围墙处找到了一个破洞之后，塞琳娜最后看了一眼【伊利斯教堂的废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是第一次出来。
塞琳娜看着周围的森林，发现除了植物，还是植物。
全是绿色的。
塞琳娜喜欢这些颜色。
旭日穿透叶隙的光亮很好看，而且看上去很安静。就像是会沉淀一般，在叶盖下慢慢地落到草地之中。
塞琳娜很少有独自行走的记忆。大部分时候，会被蒙上眼睛，塞住耳朵，贯穿手脚，缠住嘴巴，然后被运输到指定的地方。
不喜欢那样，因为塞琳娜晕车。
自由的时间也很短，因为清除掉指定的秽鬼后，便会马上被控制起来。
塞琳娜很乖，不会反抗。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她比其它同伴拥有更多外出的机会。
不过，像现在这样大把的自由，她还是第一次拥有。所以对于到底要干什么，还是一头雾水。
单薄的白色衣衫破破烂烂，而且很脏，她这时才想到应该从那些尸体上面弄点衣服来穿。
不过已经走出很远了，还是算了吧。
路途中偶尔会遇到强弱不一的秽鬼，【哥哥】会快速地将其解决掉。所以塞琳娜的任务只有走路。
*
*
走啊走啊。
大概走了五六个日夜交替的样子。
总算啊。
“【哥哥】。”
心念一动，巨大的黑影便消失在了身边。塞琳娜需要确保不会引起纠纷。
拨开前方的树叶，在一处山坡上，塞琳娜望向眼前那片半是废墟，半有人烟的城镇。
大约十来米高的城墙，正冰冷地包裹着这个灰暗的地方。
很安静。
吵闹的话，也许会吸引周围的秽鬼，所以安静是聪明的选择。
塞琳娜坐了下来，从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脚掌下，拔出了一根两三厘米长的木刺，随意地丢在旁边。
她看着远处的城镇，眼中的十字架缓缓沉浮。
“臭。”嗅了嗅鼻子。
这意味着，里面的人都离成为秽鬼不远了。如果需要清理的话，就需要杀掉绝大部分人。
“嗯……杀完的话。”
不管怎么样，就算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也还是需要先过去看看。
等到脚底的伤口慢慢复原，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后面的灰尘，向前走出了一步——而就在这时！
草叶纷飞，气息不知何时接近，一道寒光从她的面前斩落！
诶？
塞琳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可怕。
再走快一步，脑袋就要被削掉了呢。
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的银白长剑，事不关己地这样想着。
“里昂！！”
远处，有些愠怒的女声突然传来，然后，伴随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塞琳娜便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所包裹。
“你看清楚，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我们的剑不是用来对准他们的，不是说好了吗？！”
“普通的孩子……？就是这样，所以才可疑吧。”语气听上去难以接受的样子。
但银白色的剑，还是慢慢从塞琳娜的眼前收走，随即便是收刀入鞘的锃然声音。
塞琳娜顺着轨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金发金眸的男子正眯起眼睛审视着自己。
紧接着，窸窸簌簌，又有两个人从周围的草丛里走了出来，向着这边靠拢。
看起来，是一个小队呢。
“一路走到这边肯定受了很多苦吧——没事了，没事了，不用害怕了……咳咳……”
是个温暖的怀抱呢，不过从咳嗽声来看，似乎有病在身。
塞琳娜感受到温柔的力道，正不断抚摸着她的脑袋。
“祈姐……话虽然这样说，还是先离她远一点比较好。这样太危险了。”
“就是说啊，还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太过接近很危险。”
先女后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但塞琳娜此刻被牢牢地抱着，没有办法回头去看。
大致能够从语气里推断出他们的关系。
至于一旁叫做里昂的金发男子，看上去也同样虎视眈眈的样子。
尽管剑已入鞘，但他绝对能以相当快的速度拔出来吧。
“你们看这孩子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而且她对里昂的剑也完全反应不过来，不是吗？而且没有污秽的味道，她只是普通的孩子而已……”
是叫祈吧，真是好人呢。污秽的味道也比另外三人要淡一些。
至少塞琳娜被抱着的时候，很舒服。
“普通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存活。很可能是那边派出来的探路者……”
“里昂！或许她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咳咳……”
“唉，祈姐有时候也很难劝呢。”
“就是说啊。”
面对祈的厉声，里昂保持沉默，另外两人则是发出了傻眼的声音，但听上去，敌意似乎并没有那么重。
如果能就这样放过自己就好了。
嘛，毕竟秽鬼的身上总是缠绕着浓郁的污秽，而且意识也只会残留极少的部分。
人和秽鬼之间，还是很好分辨的。只要有眼睛就不会认错。
大树投下阴影，微风吹过。
而这时，摸着塞琳娜脑袋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
头发，被身后的祈捻了起来。
紧接着，那双手开始慢慢地颤抖。
嗯？
塞琳娜想起来了一件事。
发侧上的是之前捡来的兔子发卡。看这个反应，或许他们是认识的人吧。
失策了呢。
周围的气息突然一变，其他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祈手中的发卡。原本还算普通的氛围，瞬间变得尖锐和锋利了起来！
塞琳娜能感受到周围的僵硬与无言，后背也变得冰冷。
“喂……”
里昂的脸色瞬间变冷下来，甚至隐约有不断拔升的气息。
他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塞琳娜发侧的发卡，像是屏住了呼吸。
“这是哪里来的？”他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