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准备休息。

她坐在庭院里，一旁的丫鬟给她拿来羊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不披了，今天有些燥热。”

丫鬟还是将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劝说道：“小姐，您身子太弱了，晚上正是染病的时候。”

听到这，白书晴伸手抓着毛毯边缘，犹豫了一下。

她的手很瘦，比洛凰的手还要精瘦几分，隐隐能看见骨节处的深色。

她抓着毛毯边缘，没有将毛毯撤下去。

因为她在想过往的事情。

她想到前几年，潭墨来这边跑商的时候，有一次她生病了。

那次也是临近夏天的时候。

她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就是因为吹了夏日的微微晚风。

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潭墨在这边照顾她了两天。

还因为要多给她诊断一天，所以延后一天离开。

从那次之后，白书晴开始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每一年很期盼潭墨来洛南水榭。

对她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节日。

她也曾幻想过，让潭墨永远留在洛南水榭陪她，但她也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幻想。

甚至比自己离开洛南水榭，去同他一起海角天涯，更幻想一些。

她和爹爹说过，想和潭墨成亲。

为此，用整个洛南水榭作交换，潭墨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虽然是在玩笑中说出的，但若真有心，不会有人真把这件事情当成玩笑的。

洛南水榭，多少正道宗门都在惦记的地方，更不要说葬神谷魔修了。

资源丰厚，地理位置也很优渥，更是坐拥一座灵泉——云水灵泉。

要知道，偌大的天清宗，也不过只有一座灵泉，而葬神谷则是一座灵泉都没有。

拥有灵泉，对于修炼者来说，修炼进度会快上几倍。

想到这，白书晴将毛毯直接扔下去了。

今晚就感染风寒，让潭墨留下来，让潭墨不要去照顾那个叫苏离语的人，让潭墨来她这里！

让他知道，她这一年，有多么生不如死。

人前，是端庄典雅的大小姐。

可是人后，多少个明月如水的夜晚，她都在等着那个说“今年不会再来”的人。

生病，把他留下来！

“小姐，别和自己闹别扭了，您的身体您自己还不清楚吗，我们好好养着，说不定更长久呢。”

白书晴忽然一怔。

爹爹花钱为她找过名医。

她的寿命，不过到二十出头。

她今年十八岁。

眼看没有多长时间了。

因为身子骨弱，她有全洛南水榭第一的琴技，却不能学习起琴修功法。

因为身子骨弱，她处处小心，却仍然知道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方。

还有两年吗？

她抬起眼睛，在有些湿润模糊的视线中，瞧着天上的那轮月亮，从一个变成两个。

“好。”

她踌躇半晌，仍然将毛毯拉上来了。

能多活久一些，说不定还有机会，再看看他。

远比贪图一时，要好些吧。

等快要死掉的时候，再感染一次风寒。

那样自己会很赚。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笑出声来，就像是她没有发觉泪水已经滴进毛毯里一样。

“小姐，您不必伤心，您真的很好了，是多少人都难以逾越的程度。”

“嗯。”

白书晴应着，将泪水拭干。

微风忽而吹过，她感受不到一点风凉凉的感觉，但是旁边桌子上的书页，却被吹得“哗啦啦”的响。

那是潭墨给她写的书。

里面都是他觉得好的诗词。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当时她自己在玩飞花令，想不出来急得快哭了，潭墨路过时便提醒一句。

她记得那首词，很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那个场景，好像就是他亲口对她的承诺一样，可是那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对弈。

就是他很嘴硬，非不说那是他自己写的。

可是明明，她从来没有听过那般有才华的词句。

那天她拉着潭墨玩了一下午，他说什么要去弄跑商的货物清点，于是白书晴就占用了他的时间，让洛南水榭的人把能给的货物，都给潭墨了。

潭墨很惊讶，也很感激。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大小姐”的身份，有了些用处。

只是再留，留不到明日的明日。

她让潭墨次年带给他更多一些词句，没说出“还想让他亲口对自己说一些好听的词句”，潭墨次年真给她带来了。

厚厚一本，好像她整整一年的思念。

其实也承载了此后经年，每一年的思念。

她借着月光，从毛毯中伸出胳膊，翻看着那本词句。

每一句都很好，每一句都很美。

都像是他写下来的一样。

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写出这种词句，她也只愿意相信那个人是潭墨。

“小姐，有人来了。”

她还在继续反复想着和潭墨之前的点点滴滴，忽然丫鬟通报了一句。

抬起头来，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是今日见到的天清宗女修。

叫洛凰来着。

是个喜欢潭墨哥哥的人。

白书晴今日刚见到她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像高冷之花一般，和自己一样喜欢穿素白色的衣服，她的脸是绝世天颜，她年纪轻轻就是天清宗第一的女修。

自己完全攀比不上，没有任何的优势。

她似乎觉得，潭墨哥哥并不想一直留在洛南水榭，也是有道理的。

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这样优秀的女子，心里都暗暗地喜欢着潭墨哥哥，自己这种，到底会排在哪里呢？

可她至少，表面上不会输。

“洛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她笑得很自然。

洛凰也没说其他的过渡下，直截了当地问：“来这里，是想问下，你知道潭墨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事情吗？”

“救那个妖艳的女人？”

她补充问了句。

“并不是。”

白书晴平静地应道。

“那是？”

“是取一个材料给那个苏姐姐，应该是他们有特殊的用处吧。”

她瞥着洛凰，果然洛凰继续问：“什么材料？”

“流火珠，估计对那个苏姐姐身体会很好。”

白书晴接着道，“他会参加云水宴会，在洛南水榭一众文人墨客中取得头筹，就能拿到。”

“就他？”

洛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