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元八年,夏雨落金陵。
如绵的雨丝与天际连成一道帷幕,冰冷的雨滴砸落在一张苍白的面孔上,混着鲜血流入泥土中。
他的身上留着数道剑痕,面呈怒色,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声音阴冷:“好一个君子剑周文略!江湖传闻你天性懒惰,拜师五年也不过破了地锁三道!却不曾想,你竟已至地锁九道!距离那天关也只差一步之遥!”
武道一途,地锁九道之后便是天关。天关有六重,过了天关是为造化。造化有三劫,一劫在身,为宗师。二劫在心,为大宗师。三劫在命,是为神魔。
白衣公子神色如常,俊俏的面孔上不见丝毫动容,温声说道:“江湖凶险,自是要多做些防备。若不如此,我今日又怎能在你这位鼎鼎大名的狂风刀张郃,堂堂先天高手身上留下几道剑痕呢?”
张郃听闻此言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他已叩得天关,一身内力如江河奔流不息,连绵不绝。若非是身中剑宗紫竹峰首座一剑,眼前这小辈如何能挡得住自己?更别提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数道剑痕了!
他心中怒极,眼中杀意尽显。一身内力运转不息,正欲以手中之刀斩下此人的脑袋,原本运转顺畅的内力却突然堵塞。已入江湖数十年的张郃在看到自己身上的剑痕后瞬间明悟,心中怒意倍增,斥喝道:“你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在比武的过程中下毒!简直有违君子之名!”
周文略一脸不解,道:“比武?你我现在是生死厮杀,自然各凭手段。至于君子之名……我配与不配,不是你这个死人说了算。”
“鼠辈!”
张郃彻底破防,强行打通了堵塞的经脉,纵身一跃数丈高,如猛虎下山,刀斩仇敌。
周文略手中长剑一刺,同时左手握拳朝张郃的心口攻去。竟是不顾张郃斩下的刀锋,似是要与对方以命搏命。
张郃攻势已成,却不愿与周文略以命搏命,转而回防挡住这一剑的攻势。不料这一剑刺下来,却是软绵无力。反倒是攻向自己心口的那一拳,竟是裹挟了拳意,直接断了他的心脉。
周文略顺势斩下张郃的头颅,低眉看着脸上残留的不甘之色,无声哂笑。
脑残。
他刚提头走出山林,便有一道白衣身影携香而来。见周文略手中头颅,脸上的担忧之色才一并扫去。
周文略面带笑意,温声说道:“师尊,你那边可是都解决了?”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上下打量了周文略几眼,才做出评价道:“不错。此人虽被我一剑重伤,但你一个地锁九道能将他斩杀,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你也就能拖延他一会儿。”
说到这里,她突然柳眉微颦,一双杏眼略显严肃地看着周文略,道:“文略,关于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了。你明明已至地锁九道,为何要藏着实力?还有你为何要用君子剑之名?可是因为你是剑宗的弟子?但你明明都已经领悟了拳意,反倒是剑法上连剑韵都未领悟。”
周文略眨了眨眼睛,目光向左偏移:“毕竟我是剑宗弟子嘛。”
白衣女子却是自个想明白了,满眼幽怨地盯着周文略:“你哪会在意这个?怕是想着别人听你君子剑之名,只顾防你的剑,却不知你真正擅长的是拳法对吧?我剑宗世世代代光明磊落,怎会出了你这等逆徒。”
周文略被白衣女子道破心思,干笑着说道:“怎会呢?论起在江湖的名声,我君子剑周文略也称得上是一声大侠了。”
白衣女子轻啐一口:“呸!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江湖名侠榜是你私底下建的那什么天机阁搞出来的?还有你的那些英雄事迹,我怎不知你为保护怀中一只小猫身受恶徒数十刀?那日那恶徒不是就划破了你一点衣服,就直接被你斩了吗?”
周文略轻咳一声,道:“夸张手法,夸张手法。”
白衣女子忽然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周文略:“文略,你应该没有瞒着我做的事情吧?”
周文略一脸茫然:“师尊此话从何说起?自你五年前捡我回宗门后,我可从未瞒过你任何事情。”
白衣女子幽声叹道:“谁让你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最近书香斋卖得火爆的《神雕侠侣》,里面出现师徒恋的情节,实在有违伦理,可是闹得江湖吵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也有人在争。不少人还在维护,这江湖风气都快被那个不知名的作者给搞坏了!”
周文略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师尊说的是。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能想出这种情节,定然是对他的师父怀有不轨之心!”
白衣女子脸颊突然微红,她飞快地转过身去,似是不愿让周文略看到她的失态,朝着停在山林外的马匹走去:“莫要闲聊了,先回宗门吧。近日多有恶徒现身金陵,怕是冲着太子南巡一事来的。”
她才说怀疑文略就是那个作者,周文略就说那人对他的师尊怀有不轨之心。那岂不是说,她怀疑文略对她……
白衣女子慌忙停下心中的想法,皓齿轻咬住红唇。
慕云柔啊慕云柔,你别想太多了。文略他虽然平日里对你是有些亲近,但怎么想也是因为他没有什么亲人。虽说男女有别,但平日里揉揉肩捏捏腿什么的,也只是徒儿对师尊尽孝,不也是……挺正常的吗?
她心念畅通,神色也愈发坚定,
没错!就算宗门内是有些闲语,但她与徒儿确实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忽然间,她的脸颊瞬间红得通透,皓齿死死咬住红唇,颤声道:“文略,你别贴我那么近!”
“欸?可是不贴那么近的话我总感觉会掉下去,而且我们来的时候不也这么共乘一匹马吗?而且,我不是老老实实地只抱着师尊你的腰肢吗?”
慕云柔的脸红得似能滴出血,可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难不成真要跟自己的徒儿说她这才意识到二人平日里之间的相处太过亲近了吗?
这,这如何说的得!
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只才憋出一句:“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