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离并不知晓宁晚吟心中所想,于他而言,助其开启神体虽非易事,但并未超出他的能力边界。

他连天地瑞兽麒麟都能拐走一头,解决一个上古神体而已,自然也能办到。

然而,以人族之躯,成功承载并掌控此等神体的例子,在陈离的见识中,古往今来,恐怕也绝不超过十指之数。

宁晚吟确实不幸,若非陈离出现,她注定香消玉殒,但她又是幸运的,如今不仅活了下来,更拥有了问鼎绝巅的资本。

陈离几乎可以预见,未来宁晚吟这个名字,必将响彻三千道域。

更何况,她还有一位注定君临天下的妹妹,陈离仅是稍微想象一番这对姐妹的未来,便感觉确实有些恐怖如斯。

时间流淌,宁晚吟体内的绝阴之体已被彻底唤醒,一股源自天地至阴本源的寒气轰然爆发,瞬间充斥整座景秀山,甚至连山水大阵的阵纹都凝结上了一层幽蓝冰霜。

按常理,此等至阴之力爆发的瞬间,便是宁晚吟生机断绝之刻。

然而,得益于陈离长久以来以毕方针为她固本培元,加之此刻山水大阵和那些药液共同疏导,竟让宁晚吟硬生生撑过了第一波。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陈离眸光沉凝,道道玄奥法诀打入阵眼与宁晚吟体内,此刻,他以无上神通为桥梁,引导这股桀骜的“力量”去认可宁晚吟,去适应这具它选定却险些被摧毁的脆弱容器。

这是最凶险的一步,同样也是最后一步。

十日光阴,转瞬即逝。

高空中,一个由纯净灵力交织而成的莹白光茧静静悬浮,其上流淌着玄奥的天然道纹。

宁砚晞寸步未离,一直守候在侧,纵有国事,也仅以玉符传讯处置。

陈离则如磐石般维持着山水大阵的运转,心神尽数系于光茧之上,不容丝毫分心。

终于,在第十日正午,那沉寂的光茧表面,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紧接着,涟漪扩散,光茧如同冰雪消融般,一片片地缓缓剥落,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融入空气。

当最后一丝光芒散尽,显露出其中的人影。

宁晚吟赤足立于原地,双眸微阖,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冰晶,神情带着初醒般的懵懂与纯净。

她周身气质已然蜕变,肌肤莹润如玉,隐隐流转着一层清冷月华般的光泽,整个人宛如从月宫走下的仙子,不染尘埃。

陈离收回维持阵法的手印,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温声道:“恭喜你,正式踏入修行之门,成为了一名修士。”

……

如今的宁晚吟,已能主动引导体内的绝阴之力进行修炼,其修行速度,必将一日千里,而且神体带来的玄妙,远不止于此。

当然,这仍需指引,陈离将三卷玉简交予了宁晚吟,足够她修炼很长的时间。

宁晚吟对此唯有感激,但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感动。

欠陈离的太多,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去偿还。

而当天夜里,宁晚吟与宁砚晞姐妹二人秉烛长谈,直至天明。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于陈离而言,宁晚吟的问题既除,重心自然回归到了宁砚晞身上,毕竟这才是他踏足焚天域的根本目的。

翌日,陈离便寻到宁砚晞,开门见山:“我有办法,可助宁国国力在短期内迅速腾飞。”

宁砚晞自身修为有龙气滋养,暂时无需拔苗助长,治国方面更是无需置喙。

陈离所能做的,是让宁国的国力全方面的提升,而宁砚晞恰好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当务之急,是培养修士,所以需要建立修行学院,至于传承功法、修炼资源,这些难题,你无需担忧,由我来解决。”陈离道。

宁国的高端战力,即便不算那缥缈的八境,也远远不足以支撑其雄心,人才的批量培养,刻不容缓。

然而,培养修士谈何容易,资源尚在其次,最核心的便是完整且足够高深的功法体系。

可对陈离而言,这甚至都算不上是问题。

宁砚晞斩钉截铁道:“好,我即刻下令,先建十座学院,若成效卓著,再扩至二十座。”

以宁国当前疆域与人口,十座学院已是大手笔。

当听到陈离承诺解决最核心的难题时,宁砚晞便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

宁国共有十三郡,其中五郡饱受战火蹂躏,虽已收复,但举目望去,断壁残垣依旧,疮痍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破败与死寂。

碎叶郡,残阳城。

城内,无数身影在废墟间忙碌,清理瓦砾,夯实地基,搬运新材……他们大多是失去家园的凡人,做着繁重的修复工作。

报酬是灵纹钱,以及每日三餐的饱食,官府更是承诺,城池重建完成之日,他们都能免费得到一个住所。

尽管对上位者的话本能的怀疑,但宁砚晞上位以来的种种传闻,还是让大部分人都燃起了希望。

柳七佝偻着背,将一块沉重的断梁挪开,他只是一个未曾触摸到修行门槛的凡人,在这场浩劫中侥幸存活,代价却是妻子父母皆殁于战火,唯余一个八岁的儿子柳十三相依为命。

家园化为焦土,过往尽成云烟,柳七的心早已如槁木死灰,若非稚儿尚在,他早已追随亲人而去。

这城中,如他一般行尸走肉者,比比皆是。

然而,国主并没有放弃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区给了他们遮风避雨之所,分派的劳作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免费的餐食和医者的救治,让绝望的死水泛起了微澜。

这座死城,正艰难地焕发着一点点生机。

柳七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也因儿子的存在和对家的渴望,而顽强地燃烧着。

他迫切地想要将残阳城恢复,想要一个能遮风挡雨,让儿子安稳长大的家,哪怕旁人嗤笑这只是上面人的画饼充饥,他也固执地选择相信。

今日收工,柳七照例将那份分量尚可的免费晚饭仔细包好,揣入怀中。

他回到那位于城西的巨大帐篷区,这里排列着成百上千顶灰扑扑的帐篷,虽简陋拥挤,但每片区域上空,都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宝珠。

珠子洒下的光晕,神奇地隔绝了酷暑严寒,带来一片宜人的小天地,而且是所有的地方都有。

属于柳七父子的那顶小帐篷内,八岁的柳十三正借着珠光,用捡来的炭笔在一块破木板上,一笔一划地练习着启蒙文字。

八岁,已是能够尝试引气入体的年纪,然对柳十三这样的孩子而言,修行只是一件想都不能想的梦。

“十三,吃饭。”柳七将温热的饭食递给儿子,柳十三乖巧点头,小口吃起来。

柳七自己则摸出一个干硬的杂粮馒头,就着凉水,慢慢啃着。

“柳老七!柳老七!快出来看,天大的事!”隔壁帐篷的老张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掀开了柳七的帐帘。

“啥事啊张伯?慌成这样?”柳七咽下口中干涩的馒头,疑惑地站起身。

“看天上,看天上啊!”老张头手指着帐篷外的天空,激动得语无伦次。

柳七疑惑地走出帐篷,顺着老张头颤抖的手指抬头望去。

只见残阳城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悬浮着一幅巨大无比的玉质卷轴虚影,卷轴之上,有一行清晰无比的金色文字。

“奉国主诏:为兴国本,特于全国十三郡,兴建十座修行学院,凡我宁国子民,年满八岁至十三岁者,无论出身贵贱,皆可免费报名参选,一经测出资质,入得学院,修行功法和对应资源,皆由学院承担,分文不取。”

“没有资质之人,也不必灰心,即日起,全国上下将推行一门炼体之术,可免费修行,无任何门槛,哪怕是凡人,也能以练体达到二境层次。”

柳七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文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张着嘴,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那悬于天际的金色诏书,散发着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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