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上课了。”
我放下杯子后起身。
“哎呀，要走了吗？”
“对。”
就算呆在这里的话，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的气氛很怪异，对于我来说，总有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那慢走……”
老师对我笑着招了招手，我对她笑了笑，随后走出了门口。
“唉……”
我出来后，再走廊的墙壁上紧靠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是在赌气吗？还是在吃醋呢？
可能两者都有。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握住杯子的热度，可那种温热并没有延续到心里。它像是一道退潮后的水印，痕迹还在，温度却已经悄悄地蒸发了。走廊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教室里传来的若隐若现的讲课声，和偶尔远处脚步的回响。
我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是被抻开的思绪。
为什么会有点难受呢？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谈笑而已。她们只是老朋友。只是……老师的朋友。
可是，老师不属于我一个人吗？
不，她本来也不是我的。是学校的，是学生的，是每一个像我这样因为头痛、发烧、情绪低落才来保健室暂避的人共同的避风港。
只是，我总会忘了这一点。
一旦老师温柔地抱住我，轻声地说出“小奈”这个名字，我就会傻傻地以为，那个空间、那段时间、那些呼吸和热度，只属于我们两个。
……是我太贪心了吗？
我回过头，保健室的门已经合上，看不见她们的样子。却好像还能听见那一声“啊啦，小彩彩～”的轻笑。
好烦人啊。
我低下头，手掌紧紧握住裙摆。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痒痒的，疼疼的，不舒服极了
可我知道，那个坐在保健室椅子上，懒洋洋伸懒腰的老师，那张挂着笑容的脸，还有那个只属于“小夏”的称呼，会在我心里留下很久很久。
像一颗没有融化的糖块，硌在心尖，发出微弱的刺痛。
而我，只能带着这点刺痛，回到热闹却空洞的教室里，重新戴上“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面具。
……讨厌死了。
我很想让老师和我说话，只和我一个人说话。
想让她搭理我，想让只有我能站在她的身边。
我不是谁都可以，只是不是老师的话就不行。
但那样的想法说出来也太可笑了吧？
会被人当作自以为是的小鬼吧？
可是，我明明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也知道那种喜欢是不能被随便允许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被老师握住过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是烙印了一样发烫。
那点温度，已经不足以温暖我现在僵硬的身体，但却足以唤起无数乱七八糟的情绪。
不安、嫉妒、委屈，还有……一点点，恶劣的占有欲。
如果我消失了，老师会伤心吗？
如果我不再踏进保健室，老师会注意到吗？
如果我换了一个人称呼她“小彩彩”，她会阻止我吗？
还是会露出和“小夏”一样的笑容？
真想试试看啊。
试试看那个界限在哪里。
试试看她会为了我踏出几步，又会为了别人的目光退回几步。
教室的门近在咫尺，我却不太想进去。
不是因为讨厌上课，也不是怕老师点名。只是那种“再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口”的感觉，从脚底下生了根，让我连动都不想动。
我靠着墙，背后凉凉的，脑袋也渐渐清醒。
可情绪却像是泡进了黑咖啡里一样，苦涩地沾在舌尖，漱也漱不掉。
……果然啊，我讨厌老师的那一面。
明明已经靠得那么近，却还是那么轻易地就被别人接近。
她笑起来的样子，太没有防备了，像个不会察觉别人心思的大人。
她永远都笑着，让我不敢恨她，也无法真的责怪她。
就只能讨厌起“自己不是唯一”的这个事实。
“唉……”
又是一声叹息。我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地落在楼下的操场上，学生们在阳光里奔跑、打闹，一点都不在意谁心里正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郁结。
我也应该回去了。
至少，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生。
不要让别人看出，我的心里正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老师”的、既危险又甜蜜的秘密。
我推开教室门，阳光一下照进来。
每个人都朝前看着，没有人在意我。
……这样也挺好。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课本。那页纸上写着的字一个都没读进去。
虽然平时也不会读就是了，但今天的话总感觉比平时的更加严重。
实在是在意得不得了。
我到底是在跟什么生气啊。
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女老师吗？是她那句轻飘飘的“小彩彩”？
我只是一个偶尔“发烧感冒”、偶尔心情低落的时候会跑去保健室逃课的普通学生而已。
可是，好不甘心啊。
我咬着下唇，拿笔戳了戳课本的一角。
感觉手里握着的这支笔随时会在指缝中滑落，就像那一点点“我们之间”的东西一样，随时会被风吹走、被别人的话盖过、被时间磨掉。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小偷一样坐立不安。
那些别人不觉得什么的小动作、那些我才能看出来的细节，像一根根细线缠在心口，越挣扎越勒得紧。
我想知道，老师有没有发现我在不高兴？
想知道，她是不是只对“小夏”那样笑？
想知道，如果我不再出现，她会不会来找我？
……我真是没救了。
就像小猫把爪子伸进蜂巢，甜是甜，但会被蛰得鲜血淋漓。
喜欢上她以后，我变得好不像自己。
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她吧。
因为那样的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因为可以说无论做过的事情还是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全部做过了。
所以，我比平常人更了解老师吧。
所以，请你再看我一眼吧，老师。
哪怕只是从人群里、从所有普通的学生当中，看我一眼也好。
不然……我就真的，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来了。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