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你和煤球儿……就是我哥那好朋友，今天怎么一起走了啊？”
慕瑾瑜神态微妙，涌动的眸光中暗藏审视。
她总觉得唐可可这女孩儿有些怪，明明昨天还和俞晓悠“相见恨晚”，像是“有戏”，结果今天又态度骤变。
“偶然遇到的……”唐可可低下头，眼睛乱瞟，斟酌着雪晴姐刚才的语气。
她也是有几分机灵劲儿的，“煤球”、“好朋友”、还有这个微微审视的表情，令她一下子明白——俞晓悠这个人在雪晴姐心底有一定分量。
于是她抬起头，笑容天真烂漫，“雪晴姐，没想到俞同学人长得又高又黑，心还挺不错的。”
“是吗？”慕瑾瑜挑了挑眉。
“嗯，我问了他几个学习上的问题，他就很慷慨地要把笔记借给我看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学霸。”唐可可毫不吝啬赞美与称颂语气。
“那挺好的。”慕瑾瑜点点头，暂且压下疑惑，她叮嘱道：“俞晓悠成绩就算在实验班也名列前茅，而且笔记贼珍贵，换我哥都不好借。你要是好好看一遍，少说也能提几十分，认真把握呀。”
“嗯嗯！雪晴姐我知道！”唐可可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
待“雪晴姐”扭回头后，唐可可不禁捏了把汗。
上课铃响，老师很快进来，开始讲解河东省历年重点考纲。
唐可可听着听着，逐渐开始感到吃力，思绪也不由自主飘远。
她学得慢，中考分数差很多，妈妈卖了房到处求人托关系，才把她送来五中借读。
可五中教学进度奇快，她根本跟不上，高一下半学期，她连高一知识都还没弄懂，老师就开始讲高二知识了。
等她把高二知识费老劲儿学明白，才高二下半学期，班里就已经把高三知识教完，开始串联整合，将高一到高三的所有内容系统性复习。
她知道自己不是学习这块料。
况且，学习好又能怎样呢？唐可可手机里有抖音，有微博，有小红书，这些都大大开阔了她的眼界。
那根雪晴姐用来盘头发的发钗，低配三万六，高配不封顶，她就算考上公务员，又得攒几年才能舍得买？
而在她眼里已经是谪仙子的雪晴姐，也只觉自己是“小康家庭”，要去讨好顾世豪那样的男人……真是越见世面，她就越想融入那个圈子，哪怕被当成小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想，发了疯、声嘶力竭地想。
唐可可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个被接纳进雪晴姐小团体的机会。
整节历史课，她都没听，而是盘算着一些事。等到下课铃响起，她立马掏出镜子，对镜子甜甜笑了笑，认真梳理一番刘海。
随后，她直下三楼，来到01实验班门前。
“晓悠哥，我来借笔记啦。”
“晓悠哥，加个微信吧，我看完了好还你。”
……
12点的下课铃声响起，整栋教学楼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脉搏在颤动，血液在喧嚣，饥肠辘辘的学子涌入楼梯，争先恐后奔向食堂。
“食堂会随学校分数线的提高而变优”，这条在历山市的高中也同样适用，五中四个校区，十二个食堂，均能称得上物美价廉。
慕瑾瑜等走廊恢复平静，才慢吞吞下楼，去食堂买了屉酱肉包子，又买了灌饮料，拎着走到高二栋的天台。
拥有丰富敲黑砖、打闷棍、偷袭、抓单经验的她，知晓顾世豪每一个隐藏的秘密基地，甚至能猜出他的动向——这点连妹妹都自愧不如。
这就叫“你的敌人有时比你的朋友还了解你”。
推开天台铁门。
萧瑟的冷风扑面而来。
放目望去，不出预料，顾世豪好像一座山似的仰躺在那里，头枕着胳膊假寐。
他听到了铁门的吱呀声，只不过以为是哪个兄弟，就没多管，直到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走近，他忽然闻到一股幽谧的女孩子清香，潜藏在面食甜香下。
顾世豪皱眉睁眼。
骤亮的视野，刺目的春辉，那张女子白皙泛光的脸逐渐从模糊到清晰，柔柔的笑意，温婉的眉目，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炸开的委屈与思念，脑海中蹦出许多似远又似近的回忆，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看到呢？今夕是何年？喉头忽然哽塞，颤动着，一声阔别已久的轻唤呼之欲出。
所幸，理智还是把声音压住了，他也得以缓过神来，细细看清那张脸。
“……怎么是你？”
顾世豪终于脱口，一股子荒诞和失望在心底蔓延开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
慕瑾瑜把包子随意丢过去，大喇喇坐到旁边，语气依旧很冲。
“去去去，别招惹我，我烦着呢，没空搭理你。”他不耐烦摆摆手，没好气。
若搁平常顾世豪估计还会嘚瑟一番，感慨自己魅力四射，可现在，他心情相当欠佳，莫说这些女人了，他连那只疼爱的布偶猫都不想见。
“切~”慕瑾瑜居高临下轻瞥一眼，也没好气，“毛病~”
顾世豪忍不住爬了起来，他像是找到发泄口，“嘿——我说慕雪晴，你怎么现在变这么这么这么的……惹人讨厌！”
他语气不善，“你才有毛病吧？昨天刚撂完狠话，今天又眼巴巴过来示好，玩儿呢？闹呢？把我当哈巴狗拉扯呢？告诉你，爷不吃这一套，赶紧给爷爬。”
“骂完了吗？”慕瑾瑜丝毫不受波动，仍持笑意，她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道：“行了，骂完先垫点东西。我都从你哥那儿听说了，这事不怪你，其实是他不对，对自家崽哪能这么不留面子的？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顾世豪瞪大眼，“不是……你替他道歉？”他忽然有点乱，捂着脑袋开始想，“等会儿，先让我捋捋，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和我哥昨晚干架了？”
“嗯啊。你哥昨晚还联系我，想给我哥发视频，替你给我哥道歉呢。”
顾世豪心脏骤然一紧。
“不过都被我死谏回去了，你放心，他已经把视频删了，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的。”慕瑾瑜微柔笑意道。
“真没发出去吧？”顾世豪紧张兮兮。
“真的！”慕瑾瑜用力点头。
顾世豪脸上敌意终于减弱，他叹了口气，也坐到女孩儿身边，一脸郁闷，“可又有什么用呢，脸都已经丢尽了，我哥真是……”
“独.裁！暴君！对吧？”
“诶对。”顾世豪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总结得精辟。”沉默会儿，他吐露心声，“有时候，我坐在我哥面前，我都觉得害怕，就像在我爸面前一样害怕。”
“长兄如父嘛。你哥也是想教好你，就是方式方法不太对。”
“倒也不全是他的错，毕竟我爸就这个调调，也不指望他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顾世豪吐槽句，他打开包装盒，掏出包子，三两口就咽掉一个。
“慢点儿。小心噎着。”
慕瑾瑜嗔怪关心，抠开饮料，体贴地递过去。
顾世豪接过饮料吨吨吨一灌，这时，他余光才注意到小绿茶这身颇具母性又女人味儿十足的打扮。
他神色怪异起来，心思也不禁有些旖旎，好吧，他承认——虽然他知道这是拉扯，但他确实挺吃这套。
“今天这身打扮很有味道嘛，我喜欢，嗯……要不咱俩就在这儿，做点有意思的事？”他故意说轻佻的话。
本想看对方害羞，或是生气，然而，出乎意料的，小绿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那副包容又无奈的柔笑。
就像……就像……
顾世豪摇摇头，赶紧把那两个字甩出去。
“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那种感觉。”
慕瑾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她掏出纸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嘴。
顾世豪一脸莫名茫然地擦净嘴角。
“我来呢~只是因为你哥做得不妥，我来代他关照一下你，这也是我应尽的责任。”
“毕竟……”慕瑾瑜站起来，没忍住，笑得很灿烂，“长嫂如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