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天空灰暗，大地死气沉沉。

八人在一片无人区中，沿着道路行走。

道路年久失修，已经开裂，缝隙中杂草生长出来。

远处，弥漫起了雾气。

队伍中无人说话，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安。

马高显和王志毅二人走到废宅前，拿出异常指数表，大致绕了一圈，确认安全后进入了废宅，从阁楼里登上屋顶。

队伍在废宅前停下。

这个废宅孤零零地坐落在道路的一旁，显得有些突兀。

位于屋顶的马高显取出望远镜，向远方望去——一片萧瑟之景。“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马高显想起一首古诗，他叹道。

“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背古诗呢？”王志毅不耐烦地说道，他抢过马高显的望远镜，四处查看。

“你这后生，懂什么？这叫情调。”马高显跳下屋顶，一边又朗诵道：“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赐你个头，马高显，告诉我发现了什么？”曾天乐问他。

“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帮杂种躲得真好。”马高显愤怒地说，他用力地踩着脚下的杂草，将它们踩扁，然后又诵道：“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马高显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诗句中了。

“马高显，你是不是漏了一句？”许天浩吐槽道，他是队伍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因此担当通信兵。

“好像还真是。”罗智州附和，他是队伍中文化水平第三高的，担任机枪手，第二高是担任副班长的刘蓝城。

“那咋了，老子想怎么朗诵就怎么朗诵。”马高显从战术背心中取出了包烟，点火抽起烟来，“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他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刘蓝城打开战术地图，试图找到他们的位置。“靠！通讯器又不管用了，gps定位也被干扰了，许天浩，你那电台能用吗？”

“能用，但是又不能用。”许天浩说，但是没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在放什么屁，到底能不能用？”陆霄怒道，他恐怕是这个队伍中文化水平最低的人了。

“解释一下，小许。”曾天乐说道，他是这个步兵班的班长。

“这电台是最新制的，能有效屏蔽来自异兽核心的电磁干扰，你们看，这里的内部元件都没有烧坏，可以正常运行。”

“那为什么接收不到营里的通讯？”一向腼腆的江连溪也按耐不住担忧了，问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不能用，不知道为何，营里没有回应。”许天浩解释道。

“只有一种可能，营部已经死光了。”曾天乐平和地说出了让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结论。

当所有人震惊于这个结论之时，王志毅的一句话打断了所有人的讨论：“紧急报告！异兽出现了！约有三十个异兽，暂时无法判断具体等级。”

“全体，进入防御阵位，机枪手到屋顶上，其他人分散做好防御！”曾天乐一声令下，全体队员快速到达作战位置。

罗智州和班长曾天乐爬上屋顶，观察敌方情况。

“一点五公里，男爵级一个，骑士级五个，剩下都是士兵级。”曾天乐通过望远镜快速判断敌方情报。

“全体队员，等对方到四百米线，拉近了打。”曾天乐透过对讲机向队员说道——这个对讲机也能够防御电磁干扰，不过很少使用，它的使用寿命不行。

罗智州紧张地握住机枪，透过瞄准镜，他能够清晰地看出异兽的长相，阴森可怖。

“看到那个长着个长角的异兽没有？那应该是个男爵级，可能有发射魔力炮的能力，优先把他解决。”刘蓝城对陆霄说道，陆霄是队伍中的破甲手，专门应对硬甲类敌人。

陆霄把背着的火箭筒取下来，用肩扛着，瞄准那头男爵级。11式火箭筒射程只有两百米，所以他必须等到足够近的距离才能开火。

其他队员陆续将枪榴弹装填上95-2式步枪。95-2式是在95式基础上改进的专门对抗异兽的中等口径突击步枪，7.62毫米。

异兽群一步步逼近，所有人提心吊胆。

“它们加速冲过来了！所有人准备好开火！”曾天乐看见异兽群加快了速度，迅速向所有人说道。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特奶奶的，给我死！”马高显率先开火，一条火舌出现，数个士兵级异兽顷刻倒地。

“狗日的马高显，你干嘛不听命令！？”曾天乐怒斥道。

“你这**崽子，我忍你很久了，相信我的枪法，六百米就可以开火了！”

转眼之间，异兽已经进入了四百米线。

“自由开火。”

顿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异兽群受到火力攻击，减慢了速度。

“发射枪榴弹！”

几声爆响，枪榴弹击中了异兽群，将十几只士兵级异兽炸飞了，剩下几个骑士级元气大伤，不过那头男爵级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接近了……”陆霄仔细瞄准，试图击中男爵级异兽的薄弱点。

陆霄扣下扳机，破甲弹头射出，向男爵级异兽飞去。

一声巨响，现场扬起了巨大烟尘。

随着烟尘散去，那头男爵级异兽毫发无损——另一头骑士级异兽替它挡下了致命攻击。

“遭了！快卧倒——”曾天乐的声音还未完全传到其他队员耳中，一发魔力炮就打了过来。

攻击结束后，刘蓝城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上半身完全消失的尸体——陆霄死了。

“他妈的，异兽全去死吧！把剩下那个11式给我！”刘蓝城命令王志毅拿剩下的一个火箭筒过来。

王志毅背着火箭筒，匍匐前进过来。

刘蓝城熟练地扛起火箭筒，9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快速地完成校准，在异兽发射第二发魔力炮之前，他扣下扳机。

这一次，男爵级异兽被准确击中，半个身体被彻底打碎，殃及核心，完全死亡。

剩下的骑士级被罗智州的大口径机枪挨个点名，一个个倒下。

“医疗兵！我受伤了！”许天浩痛苦呻吟。

江连溪迅速赶过去。

他的腿被魔力炮波及，炸断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来给你包扎。”江连溪取出医疗箱，拿出绷带给他止血包扎。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马高显叹道，他又抽了支烟。

“统计一下伤亡。”曾天乐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马高显自顾自地走向异兽尸体的方向。“陆霄死了，多好一个小伙子，还是我老乡。”他默默流下眼泪。

整个队伍因陆霄的死亡萎靡不振。

“回去吧，我们的任务没有意义了。”刘蓝城说道，他用军铲挖出了一个小坑，埋葬残缺的陆霄尸体。

“联系不到炮火打击，再继续前进下去只是送死，先撤到201阻击阵地上吧。”曾天乐说。

江连溪背起无法行动的许天浩，王志毅替他背上电台，顺便拿上医疗箱。

罗智州的双腿在打颤，陪伴了四年的队友就这么没了。

“战场，总有牺牲。只是这魔灾，何时是个头啊？”曾天乐看向这阴暗的天空，找不到一丝阳光。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走走停停行走了几个小时，七人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一片狼藉，土地被烧焦了，异兽和战士的尸体混合一起。

那颗在阵地中央的枯树仍然在燃烧着。

有几个大坑特别显眼，明显是被炸药炸出来的。

江连溪绝望地说道：“他们和异兽同归于尽了……”

弥漫的血腥味让罗智州想作呕。

一辆96a式主战坦克正面被融化出了一个洞口，内部已经无法分辨出成形的东西了，可以想象它被魔力炮击中时内部铁水横流，与血肉交融的情景。

“寻找幸存者。”曾天乐命令。

罗智州深入壕沟，对一条条战壕排查。

蚊蝇聚集在半截身子上，有个不幸的小伙子被异兽一刀两断了。秃鹫啃食着在壕沟中的尸体，露出白骨，它们拦住了去路，罗智州把它们赶开。走到了个机枪阵地，一个战士在最后的时刻仍然握紧手中的机枪，尽管他的脑袋上开了个大口。

罗智州终于忍不住了，在角落里呕吐起来。很多年了，他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场面。

马高显爬上一辆被烧毁的08轮式步战车，俯视周围的阵地。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乌鸦在上空聚集，叫声令人厌烦。

“201阵地，收到请回答……3连，收到请回答……”

曾天乐进入指挥所，听到有电台呼叫的声音。

指挥所被炸了一个大坑，数个烧焦的尸体护住了声音的源头。

扒开一个个尸体，曾天乐接起通讯。

“201阵地，收到。”曾天乐回应。

“还有幸存者？你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我们是侦查班，回到阵地时发现3连已经全军覆没了。”

对话那头传来了一声骂语。

“好的好的，我们营部这边情况也不太好，几个阵地正在发生交战，你们要守住201阵地，我们会尽快支援你们。”

听到指挥部里的声音，小队其他成员纷纷聚集过来。

“那火炮支援呢？空中支援呢？”刘蓝城大声怒道。

那边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知道，我们只能这么说，师部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失去联系了，整个战场无线电静默。”

曾天乐握紧拳头，用力击打到墙壁上，“那参谋部是抛弃我们了吗！？”

电台那头枪响不断，“我们在五个小时前收到了师部的最后命令，就是死守阵地，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你知道多荒谬吗？我他妈听说预备队都调走了，还想要什么火炮，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了。”

“狗日的……”曾天乐说道，“指挥部是不要京西铁路了吗？这能把主力调走吗，那后面还在运输物资和灾民的撤离区怎么办？”

“鬼知道……”

被江连溪背在身上的许天浩问道：“那魔法少女部队呢？”

“对啊，那魔法少女部队呢？”曾天乐问电台那头的人。

“那群娘们跑得更快，早在师部下命令前就撤离了，现在整个战场找不到个母的。”

“真是个离谱……”曾天乐这边没话说了。

“我要切断通讯了，妈的异兽快打到我这了。记住，你们是防线上最薄弱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死也给我守住！”对方切断了通讯。

“你们，听到没有。”曾天乐对队员说。

“人生自古谁无死，看来今天我们哥几个就得交代在这了。”马高显叹道，“可惜啊，不能找个魔法少女老婆咯。”

“搜索物资，去布置好防御吧。”刘蓝城说道。

罗智州从战场上捡起散落的弹药，他选了一个临时碉堡作为他的阵位，不能行动的许天浩和他一起。

王志毅登上了一处高地，掏出望远镜警戒。

曾天乐在血泊之中找到了一个保存完好的小型迫击炮，顺带还找到了几个带血的炮弹。

马高显若无其事，他在战壕里找到了几块压缩饼干，正好饿了，啃着饼干在阵地上来回踱步。

“马高显，你没事干的话就给我找几个没用过的火箭筒。”刘蓝城对他说。

“滚犊子，老子都快死了的人了不让我偷懒一下吗？”马高显走累了直接躺下，丝毫不在意地面的尘土。

“我这辈子没摸过除了我娘以外的女人的手，我寻思当兵后能给我找个漂亮点的老婆，这点愿望老天爷都不愿意满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马高显闭眼，幻想着有个漂亮的女性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向美好的天国。

“噔噔噔……”马高显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做好作战准备，异兽袭来了！”王志毅急促说道。

马高显极目远眺，大雾中似乎有大量黑影在移动。

“逼养的，让我休息一下都不行！”

马高显迅速跑向阵地，握紧步枪，压低身形，观察情况——至少上百个黑影正在袭来。

“呸……”马高显清点手榴弹，将几个破片手榴弹放在身旁，“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老子和你们拼了！”

罗智州看到眼前的景象，感到绝望，他回头看向在写什么的许天浩，问道：“你在干嘛？”

“写遗书，等哪天清点战场时别人就能看见我的遗书了。”许天浩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并不在意，他一边写，一边默读道：“花花啊……其实我喜欢你……”

罗智州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写遗书，毕竟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罗熙了。

异兽逐渐从迷雾中出现，罗智州简单数了下，至少有两百头。

“全体，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