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微微颠簸,每一次晃动都让堵在她心口的那块无形硬物更沉一分,挤压着胸腔,掠夺着呼吸。
她紧紧攥着窗沿,指节泛白,目光却失焦地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模糊街景——繁华的店铺、匆忙的行人、教堂高耸的尖顶,一切都成了流动的色块,无法在她焦灼的脑海中留下任何清晰的印记。
“那个孩子……应该是泽西利家的小女儿吧,但她身边的那个孩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在那些贵族名单上见过?”
菲丽丝在脑海中飞速寻找着和黑发金瞳这个外貌有关的贵族,但她想遍了自己记忆中的所有贵族,也想不到有那个贵族有这样的外貌特征。
那少女像一道突兀的阴影,不属于任何她熟知的领域。
“不是贵族……难道是某个隐世家族的访客?或是……更特殊的存在?”
菲丽丝蹙紧眉头,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像幽灵般缠绕着她。那少女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身影挺拔,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锐利。
菲丽丝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可为什么心脏会在第一眼触及她时,像被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却留下挥之不去的怪异涟漪。
“不是贵族,难道是客人?”菲丽丝继续思索着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少女有关的事情。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菲丽丝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少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但具体熟悉在哪她却始终想不出来。
“奇怪,太奇怪了。”她低声呢喃,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柔软的布料里。
她用力闭上眼睛,仰头靠在舒适却此刻显得格外冰冷的丝绒靠背上。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三皇女殿下,我们到了。”车夫停下手中的鞭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随行的骑士打开门,菲丽丝微微俯身便看到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教堂。
尽管这一个月以来自己来到这里很多次了,担心中的震撼依然不减,她也忘不了自己被圣女洛兰从尔法兰诺的兽潮中带回来的那一天。
“没想到才过去一个月啊,时间还真是漫长呢。”
深吸一口气,尽力甩掉脑中飘飞的思绪后菲丽丝下了车。
虽然她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但是听洛兰姐姐的语气,应该不是一件小事。
呼,加油菲丽丝,没什么的。
菲丽丝默默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随后下了马车,长长的阶梯上站满了身穿厚重白金盔甲的骑士,他们手中握着长枪相对而立。
在菲丽丝的印象中教堂门前的骑士并没有这么多。
果然就像她预想的那样,今天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
阶梯两侧,身披厚重白金圣铠,手持寒光凛冽长枪的教会骑士,如同雕塑般密集地肃立着。他们护肩上镌刻的光明圣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沉默的面甲下散发出肃杀而凝重的气息。
这与她记忆中教堂门前象征性的、甚至略显温和的守卫截然不同。数量之多,戒备之森严,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果然……
菲丽丝的心猛地一沉,那盘旋的不安感瞬间化为实质的铅块坠入胃底。这绝非寻常事态。
一名高阶圣骑士无声地在前引路,菲丽丝步履沉稳地跟随,高跟鞋敲击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在异常空旷寂静的教堂长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刻有繁复圣纹的橡木门前。
这里她认识,是教堂深处一间宽敞的疗养室,但与记忆中不同,本该空无一人的疗养室此时却堆满了人。
围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大主教,一个普通的修女都没有。
注意到这一点后菲丽丝心头一紧,发生的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听到急促地脚步声,这群主教看到来的是当今三皇女,都纷纷为其让开一条路,但谁都没有解释为什么。
心底的疑问越发沉重,一开门就看到房间里站着两个熟人。
光明教会的圣女洛兰,以及教宗克莱门。
在菲丽丝的印象中,洛兰一直都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而光明教会的教宗是一个平日里很有精神气,头发花白的老头。
但此时,两人身上不约而同地染上一抹凝重,和菲丽丝印象中的判若两人。
“洛兰姐姐。”菲丽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这些主教的样子好像挺严重的。”菲丽丝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教宗,径直来到洛兰身边牵起对方的手。
见此,克莱门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
“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洛兰松开菲丽丝的手,转身走向房间中央一个被厚重深灰色绒布覆盖的巨大物体。那物体形态不规则,高度要比菲丽丝高出半个身子。
洛兰猛地用力,深灰色的厚重绒布如同幕布般滑落。
这副场景和菲丽丝前几天看的雕像展览里扯下幕布的样子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雕像展览上的雕像是雕刻出来的假人,而现在摆在菲丽丝眼前的,矗立在房间中央,散发着妖异而强大压迫感的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呈现出凝固血液般深沉赤红色的晶体!
它内部毫无杂质,却并非透明,而是如同最浑浊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血琥珀。
是一块巨大的赤红色晶体,晶体的内部有两个极为痛苦的人,靠近外侧的,是一位身着残破修女服的年轻女子。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像是在发出生命尽头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在她身后稍深处,另一个身影蜷缩着,肢体同样扭曲,但面容被前者的身体遮挡了大半,只隐约可见同样痛苦至极的轮廓。
她们的动作被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就这样摆在菲丽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