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鞋匠铺所在的小巷,黄昏的氛围较此前又更加浓厚了。

加布里埃尔牵着帛曳的手,在来到街道上之前、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

确认附近没有村民在关注这边的情况后,他拉着帛曳停在了原地。

“脚下现在感觉如何,妹妹?”

他还是有些担心帛曳尚且不习惯“鞋”的触感。

“有些奇怪,但是,并不是不好。”

帛曳应声道。

“走路没问题吗?”

“嗯。”

为加布里埃尔的问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帛曳表示确认地点点头。

又看着帛曳在脱离自己牵引的情况下走了几步,褐发的男人确认天使可以稳当地在宛尔斯镇那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前进,这才松了口气。

“......鞋匠说的旅店,方向是——出门后左转、然后沿着广场右边的路走到头?”

默默念叨着老鞋匠告诉自己的信息,加布里埃尔再次牵着帛曳行动起来。

镇上的室外尚且还有许多村民在活动,为了穿过广场,加布里埃尔不得不带着帛曳走在街道一侧的房屋阴影中。

毕竟身为外人,要被在镇子上生活了许久的村民们发现的话,“明天”的行动可能就会迎来变数了。

在那之前,保持神秘才是最好的行动策略。

......

橙黄的暮霞之下,褐发的行商带着披挂紧实的天使,沿着街道的阴影来到了老鞋匠所指的位置。

抵达时分,暮色渐起,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也已即将消失。

加布里埃尔抬头看看那座廉价旅馆的招牌,带着帛曳跨入了木质门槛。

“叮铃~~”

大门的上空传来一声清脆如溪流的响铃,引得帛曳循声望去。

长条状、上粗下细的不知为何的硬质物体,挂在门梁上方,在两人经过时发出了响声。

“晚上好~客人几位?”

从像是前台的长桌之后投来视线的女人,匆匆瞥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去望着桌面上摊开的长卷纸张。

“姐,诶,您这里还有房间吗?我和我妹妹两个人住。”

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加布里埃尔牵着帛曳、又相当丝滑地将她挡在深身后,和旅店的老板攀谈道。

“两位啊~”

有些心不在焉、那位看起来比普通的山间村民装扮更为用心的女店主,只是随口回答着加布里埃尔的话。

“请稍等,这就为您开房间。”

褐发的行商微微皱眉,看着年纪约莫30岁左右的店主从桌面以下摸出一本翻坏了单页的册子,装模作样地拿着手指比划了一下。

“正好,这里还有房间呢,两位客人。”

——明显就是随便找了一间房啊。

加布里埃尔只没有在明面上表达出不满。

虽然地处深山老村,对各种设施的服务态度并不期待。

但即便做好了心理预期,这家旅店的老板对待顾客的态度、也可以排得上加布里埃尔下榻过体验最差的住店前十——行商十几年历经的糟心事确实不少,说是前三之类也稍显过分了。

过了一会儿,店主磨磨蹭蹭地摸出一串钥匙, 将其中一把已经生锈的从串上取了下来,放在桌面上一摆手。

“客人,您的房间在二楼8间,上楼右拐找房间号,押金20个铜币。”

慵懒地说着,那个30岁左右、比加布里埃尔差不多同龄的店主,连看都没看加布里埃尔一眼、又低头去看身前那铺在桌面的长卷纸张。

褐发的男人眉头一抽。

20个铜币。

确实算得上便宜,老鞋匠没骗人。

但这态度实在令人窝火。

加布里埃尔努着眼,没忍住瞟了一眼店主正在看的东西。

......还是不知多久之前的格伊王城报。

加布里埃尔眉头一抽。

“......”

正在这时,男人的手上传来了轻轻握紧的力道。

他心头一荡,不由得回过头去。

——帛曳正低垂着视线。

......什么?

加布里埃尔第一时间有些懵,但顺着金发天使的视线,也跟着低下头去的他,看见的是帛曳穿着刚买的皮靴的脚面。

......嗯?难道是伤口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加布里埃尔没再和店主说道说道,从钱袋里摸出两串铜币、拿了钥匙就朝着一旁的楼梯上去了。

......

帛曳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木质阶梯踩起来似乎有些不牢靠,她不由得抓住了加布里埃尔的手——即使知道自己还会飞、哪怕楼梯坍塌也不会受伤。

但加布里埃尔说,不让自己在镇子里飞、不想让其他人类见到自己飞的样子。

于是天使只能忍耐着脚下的不适感,紧紧抓着带她向着楼上去的加布里埃尔的手掌。

......

“吱呀——”

刺耳的摩擦滑音随着木门被加布里埃尔插入钥匙推开而发出,被灰尘占据的房间所独有的木臭冲鼻而来。

“噗——”

连忙捂住鼻子在脸上挥了挥,加布里埃尔皱起眉间。

他朝着房间里张望一圈,立马摇摇头。

——熄灭的煤油灯独自立在纹理粗糙的木桌上,加布里埃尔很怀疑以那盏灯看起来的规模,能照亮这间房间多大的区域。

除了这张桌子,一张铺着浆洗得发硬的床单的窄床、两把椅子,这就是这间客房里全部的布置。

......这样可不行。

男人皱着眉头,松开了帛曳的手。

“妹妹,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你最好也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比较好,这里的灰尘太夸张,小心粉尘病。”

捂着鼻子简短地说完这句话,加布里埃尔阴沉着脸,朝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怎么能让帛曳住这种房间。

自己以后还要仰仗这堕下的天使赚数不清的钱,让她在人间的第一间旅馆就住这种破烂,怎么能行。

......更关键的是。

——自己也受不了啊。

这种房间哪怕是让十几年前初出茅庐的自己去住,都宁愿去街上找个露天的马棚——臭都是一样的臭,起码那里空气还流通。

更何况自己现在可不是当时那样一贫如洗的样子。

凭什么要在这宛尔斯镇里住这种房间——那个女人明明就是随意挑了一件烂屋子!

......

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帛曳还站在原地。

金发的天使一头长发在无风的走廊中静静拂动着,那只下意识朝着加布里埃尔离去方向抬起的右手,也只能停在半空中。

--------前有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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