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玉莲座下第三魂狩,三梅止冬。现受雇于逆天改命之人,要求您将未来归还于正道!”
正道?
从一个黑道组织打手口中说出的“正道”二字,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可面对影魔的义正严词,毛球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机灵族的虚伪,没有人比它们自己更清楚。
打着为了族人命运的名号,胁迫了无数无辜种族的命运。对机灵族友善的人,也会在背过身的一刻,感受到锥心的疼痛。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种族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自私种族。与那些复苏的古老族裔相比,机灵族是一个诞生于霜降纪元晶岩纪元更迭之际的新兴种族,文明厚度不大,心态也较为年轻。
但手段之恶劣,思想之极端,连那些草菅人命的古老虚无意志都会汗颜。
毛球深谙机灵族的行为有多么不义。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罪行,它们早就把“正义”二字从机灵族的思维矩阵中剥离了出来。只要是为了种族的利益,凡事皆可为。
然而,即便是思想完全统一的机灵族当中,也会出现例外。
毛球再一次从陌生人口中,听到了那个早已在机灵族历史中被泯灭的名字。
玉莲,曾是萦绕在每一位机灵族脑海中的幽灵。那个不与其他摩闻族同流合污,曾经随着创世巨蛇一同陨落的学生,是困扰着无数机灵族的千古谜题——她为什么不接受那个伟大的渎神计划,她为什么可以摆脱机灵族集体意志的操控私自行动?
玉莲的一己之力,根本撼动不了那个决定了机灵族命运的计划。可她还是那么做了。尝试成功率几乎为0的方案,是所有机灵族不能接受的。
它们可以承受风险,可以承担失败,但无法接受必然的失败。
毛球曾经从机灵族的创世之民口中得知了玉莲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也困扰了毛球一生。
毛球算是机灵族中,思想较为进步的那一批。它从机灵族的衰落中,学到了许多。
以结果论,机灵族窃取神权的计划无疑是失败的。挑衅神明的权威,为它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以过程论,看到登神姿态后的自己便对创世神发难,机灵族显然不具备真正的远见。
从失败中吸取了足够教训,散落在虚无中的机灵族,也失去了以往面对低等种族时的霸道。它们变得油滑,学会了伪装。
尤其是B计划中,负责将“火种”散播到各处的护道者,它们甚至学会了与那些愚昧落后的文明合作,不惜以自身为交易筹码,换来了火种的长存。
可机灵族们的底层逻辑未曾改变,它们所做的一切,依旧是为了自身文明的繁盛。这个存在严重缺陷的底层代码,可能会让机灵族重蹈覆辙。
思考明白了这一点后的毛球,对自己的底层逻辑进行了重写——不以机灵族的利益为重,而是以当前环境的稳定与共荣繁荣为重。
只有把大虚无的混乱生态伺候满意了,灾难才不会集中降临到机灵族的头上。那些关系友好的种族将为它们分担风险。而那些对机灵族抱有敌意的种族,也会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妥协。
大家一同建设理想的新世界,共同承担来自多方的恶意,这样反而能让机灵族活得更加长久。
如果计划失败,毛球也留了后路,在明日号内留下了许多只有机灵族才懂如何开启的机关。
一旦木子理失败了,它们便能迅速接管方舟,控制局势。
当然,这群流亡的机灵族依然没有忘记它们的使命,将火种带到新世界,重建文明。
只是此事的重量级,已然轻于自身的安全。于是,毛球很早便将拟晶核的部分权限托付给了有着充足世界管理者经验的共进会代理。
与其让贵重的拟晶核成为虚无邪祟争抢的宝贝,不如让绝对的恶人占据它。
共进会的名声不太好,但做事的严谨却是毛球亲眼所见。比起临时起意的木子理,它更相信共进会的执行能力。
起初,在共进会的暗中引导下,一切都很顺利。
之后,便有了眼下的这一幕——共进会泄露了机灵族的情报,让它们成为影魔的首要目标。而拟晶核,则被完全改造成了管理降临日系统的工具。至少毛球算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
“原来还是栽在了自己的误算中吗?”毛球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便准备着把机灵族藏在明日号上的所有机密,都传输到那枚魂印铭牌之中,“还是不够谨慎啊。”
“如果你足够谨慎,机灵族或许就会错过最后一张前往狂欢节的门票。我的雇主可不希望一群精通算计的天才溺死在自身的算计里。”止冬也读出了对方的心思,“人越是精于算计,就越是容易错过只会出现在巧合中的机遇。你把自己的未来规划死了,还怎么期待奇迹的发生呢?”
毛球泄气似的从头顶羽毛的凹漩中喷出了口凉气,“机灵族不相信奇迹。”
“哦?那你怎么解释玉莲的死而复生呢。你应该听过那个故事吧,明明跌入了虚无破灭中,却重生归来。即便是世界神这等存在,也无法在直面终焉时维系平日的勇气。而玉莲大人她竟然见过终焉,还活着从虚无破灭中回来了!
我认为,这比斑莫蜥的肉体重组还称得上是奇迹。”
“玉莲老祖她原来是你们余烬的人?她还成了你的上司?”
“这么说并不完整。”在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恩师,止冬也是十分激动,“应该说,玉莲大人无数人生中的一段人生,曾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机灵族。
那一世,她通过了星火集会中最难的无死往生劫,在末日之际,从无数凋零的文明中收集了零星的星火,才有资格成为大家长中的一位。
她荣登神位那一天的姿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才是真正的至善至纯之人。我们所追求的正义,正是由她的人生格言引申而来——乖巧的正义伸张乖离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