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体型比普通商务车大上不少，但又不至于像大巴的“中型客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头那个低调却透着威严感的车标，让我眼皮跳了跳，这玩意儿，以前只在新闻里接送某些重要人物时见过，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绝对是特殊定制或者花天价才能租到的车型。

车厢里的气氛，比这辆车的漆面还要沉闷诡异。

端木璇上车后，那点被迫“屈服”于钞能力的不爽似乎暂时被新奇感取代了。

她像个误入大人玩具房的孩子，这里摸摸光滑的真皮座椅扶手，那里戳戳镶嵌在扶手上、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控制面板，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小声惊叹。

“哇塞…这椅子还能按摩？！”

“这个屏幕好大！”

洛浅浅则优雅地占据了靠窗的位置，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页泛黄的古籍，借着柔和的阅读灯安静地翻阅，仿佛置身于某个图书馆角落，与车厢的奢华格格不入。

梁诺和小锦挤在后排，头挨着头，沉浸在Switch的屏幕世界里，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呼或笑声，倒是暂时忘却了之前的混乱。

而柳辞，就坐在我斜前方。

她眉头微蹙，手机贴在耳边，正用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我平常不少付给你们薪水吧？拿去重做，明天早上七点前，我要看到能用的东西放在我邮箱。后果？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后果？”

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的气场让车厢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这才是真正的她，柳家大小姐，那个在商业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存在。

我默默收回目光，感觉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开车极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我闲得发慌，又不敢打扰柳辞，只好试着跟司机搭话：“师傅，这车…挺少见啊，开起来感觉真好。”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定制款，航空座椅，空气悬挂，防弹玻璃。”

言简意赅，却字字都砸在我心上。防弹玻璃？这…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一路无言，除了柳辞偶尔冷冰冰的指令，车子平稳地驶入机场。但走的却不是普通的出发层通道，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有安保人员站岗的特殊通道，直接停在了某个小型停机坪的入口。

车刚停稳，几个穿着机场制服、笑容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

没有嘈杂的人流，没有漫长的排队，我们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VIP，在专人引导下，行李被无声地接走，值机手续在旁边的休息室被迅速办妥，甚至身份证都没在我们手里停留超过十秒。然后，一辆印着机场logo的摆渡车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停机坪上一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色中型客机旁。

“各位贵宾，这边请。”

一位妆容精致、气质堪比空乘模特、笑容却更加恭敬谦卑的女乘务长躬身指引。

踏上舷梯，走进机舱内部的那一刻，我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外表普通的机身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宽敞得离谱！深咖色的顶级真皮沙发座椅宽大舒适，呈半环绕式分布，中间是光洁如镜的实木小桌。柔和的暖色灯光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氛。

机舱尾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吧台和休息区，酒柜里陈列着我不认识的洋酒和水晶杯。这哪里是飞机，分明是个移动的豪华会客厅，比柳辞那辆客车还要夸张。

“欢迎登机，柳小姐，各位贵宾。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很荣幸为您服务。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乘务长和另外几位同样美丽优雅的空乘小姐，恭敬地站在一旁，那谦卑的姿态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敬畏，让我浑身不自在。

这种被人当“贵人”伺候的感觉，比挤经济舱还难受。

大家神色各异地找到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

梁诺和小锦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洛浅浅也放下了古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机舱的细节。端木璇更是张大了嘴巴，之前对“暴发户旅行团”的嫌弃似乎被眼前的奢华冲击得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震撼。

这时，驾驶舱门打开，一位穿着笔挺机长制服、两鬓微白、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先是对柳辞微微躬身致意，然后面向我们，声音洪亮清晰。

“各位贵宾晚上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们即将飞往首都国际机场。航程预计两小时四十五分钟，飞行高度一万米，途中可能会有轻微气流，但总体平稳。首都地面温度15摄氏度，天气晴好。祝各位旅途愉快！”

说完，他再次向柳辞点头示意，转身回了驾驶舱。

“首都？！”端木璇小声惊呼，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她从来没去过首都，刚才的震撼瞬间被兴奋取代。

就在飞机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缓缓滑行时，端木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解开了安全带，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柳辞旁边的位置，那位置原本是空着的。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脸上堆起一个有点谄媚、有点讨好的笑容，伸出小拳头，竟然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柳辞捶腿。

“柳辞同学~累了吧？飞这么久…我帮你捶捶，放松放松～”

她一边捶，一边仰着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柳辞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服务”弄得一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

“璇璇！你干什么呢！” 洛浅浅简直没眼看，哭笑不得地低喝一声，立刻起身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对着端木璇的脑袋轻轻敲了一拳，“丢不丢人，快回来坐好，系上安全带，飞机要起飞了。”

“哎哟！” 端木璇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被洛浅浅拽回了座位，还不忘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想表达一下谢意嘛…”

机舱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柳辞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继续养神。我却看着端木璇那副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莫名有点心酸，这傻孩子，心思真是简单得像张白纸。

飞行平稳而迅速。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轻盈地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同样的特殊通道，同样的专人引导，行李早已被取出，整齐地码放在一辆等候在停机坪边的黑色客车上。

又是那辆熟悉的定制款轻型客车，但驾驶座上的人却换了。

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干练沉稳的中年男人站在车旁。看到柳辞走出来，他立刻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声音恭敬：“大小姐，欢迎您回来，车已经备好。”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带着职业化的礼貌，却没有任何探究的意味。

“嗯，辛苦了，陈叔。”

柳辞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中间的车门。

那位被称作“陈叔”的司机立刻指挥旁边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我看着更像是保镖或助理，手脚麻利、悄无声息地将我们所有人的行李搬进车底宽敞的行李舱。动作极其专业，效率超高，再次深深震撼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端木璇看着自己那个被小心翼翼放好的、有点旧的行李箱，再看看那些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嘴巴又张成了O型。洛浅浅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深意。梁诺和小锦更是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顶级排场”。

车子驶离机场，汇入首都璀璨的夜景车流。

端木璇扒在车窗边，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兴奋地指着外面：“梁安快看，鸟巢！水立方！哇！那个楼好高！啊！天安门！我们等下会路过吗？”

她拉着我的胳膊，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

我其实对首都熟悉得很。

父亲参加领导干部培训来过很多次，我和梁诺小时候也常跟着来玩。故宫的红墙黄瓦，后海的老胡同，烤鸭的香气，都印在记忆里。

但此刻，看着端木璇兴奋的侧脸，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感受着身下这辆特殊客车的平稳行驶，以及前方柳辞那安静却不容忽视的背影，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趟旅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魔幻和不真实感。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闹中取静、被精心园林环绕的建筑群前。

巨大的玻璃幕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门口穿着考究制服的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

“家里开的酒店。” 柳辞率先下车，语气平淡，“今晚大家先在这里休息，房间已经安排好，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安排行程。”

我跟着下车，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充满设计感和奢华气息的建筑。名字有点耳熟，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打开旅行APP，输入酒店名字。

跳出来的价格页面，让我手指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最基础的房型，一晚的价格后面那一串零，几乎抵得上我几个月的生活费！而我们这么多人，住的肯定不是基础房型。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我默默关上手机屏幕，看着柳辞在门童引领下走向那金碧辉煌大门的背影，再看看身边还在惊叹酒店大堂水晶吊灯的端木璇和梁诺她们，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

钞能力的世界，果然每一步都踩在我的认知极限上。

这个假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充满了金钱堆砌的重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