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第一次地，这种模糊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整片脑海，让她给不出拒绝的理由。
诺尔玛家的孩子，总是被教训，要“三思而后行”。
在做出任何行动之前，都要想好后果和可能引起的反应。
谁的举措最得体，谁就能得到奖励，谁的行为最不检点，谁就会遭到惩罚。
所有人都要像钟表一样，在设定好的轨道上循环往复，不能有半点逾越。
能够随性而为的，只有日后在公司内职位，以及一日三餐能选哪一种套餐。
少女的脚步渐渐加快，巨大的而明显的脚步在通道内引起了无数回声。
可她却全然没有引起注意的自觉，反而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仿佛在演奏一首原始而野蛮的战歌，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嘴角那抹越发放肆的笑意。
就像重获新生。
“我在这里！”
她大喊出声，声音在管道内来回碰撞，开阔得像是站在山巅。
不远处的脚步声顿时停了下来，少女能够从停顿中感觉到她们的迟疑。
于是她把那柄只有腰带扣大小的手枪藏回口袋里，继续道：“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吧！”
依旧没人回应，但诺尔玛能够听到她们的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果然，片刻之后，四个人从通道的拐角走了出来，前面的两个人端着两把被锯短了的霰弹枪，后面两人则拿着手枪。
诺尔玛不认识前面的两个，但后面的两个，她却非常熟悉。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红色爆炸头时，她嘴角的微笑也变得越发浓郁。
“晚上好。”
少女向着这四个脸上写满了“凶神恶煞”的女人微微致意，笑容灿烂得像是要参加宴会。
这种过于夸张的表现明显超出了这四人的预料，但很快，她们就反应了过来，尤其是那位被叫做红毛的爆炸头女性，她拉动枪栓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是凶残：“你**的，是在嘲讽老娘吗，活腻了？”
“不，不，绝对没有。”
少女略微收敛了一下表情，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个提案想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
“你**的——”
“等等。”
站在旁边的风衣女拉住了红毛，走上前来，问道：“什么提案，大小姐。”
“可能稍微有一点复杂，不过简单说的话就是——”
诺尔玛偏了偏头：“你们平时做一单要多少钱？”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一块石头砸入了平静的水面，前面的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红毛闷声不吭，而风衣女则是微微皱眉：“你想要收买我们？”
“不，只是想以此为契机，建立一个长期互利的合作关系。”
诺尔玛纠正道：“我有些事情想做，到时候可能会需要借助各位的力量。”
“谁会给你这种有钱大小姐做事啊！”
红毛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但一旁的风衣女立刻投来了严厉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低下头来。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
风衣女慢慢举起了枪，眉眼之间如同有利刃扫过：“但我们又怎么保证你会履行契约，而不是回家之后立刻派人来把我们赶尽杀绝？”
“那你又怎么保证杀了我之后不会被挫骨扬灰？”
诺尔玛迅速反问道：“你们可能还不清楚诺澜医药的作风，但我清楚，在面对比它弱小的对手时，它只会毫不留情地从碾压过去，即使确认了对手不可能再有任何反抗能力，它也会留下足够多的防备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你们杀了我，甚至哪怕只是伤到我一根毛，诺澜医药也会让你们所有人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在威胁我们？”
风衣女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杀意，枪口明确地对准了诺尔玛的眉心。
“不，只是在陈述事实。”
诺尔玛摇了摇头，仪态优雅得仿佛一只天鹅：“从你们今天遇到我开始，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要么为我做事，我从此既往不咎。”
“要么伤害我，绑架我，甚至杀了我，然后过上比最悲惨的人还要悲惨数万倍的生活。”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大小姐。”
风衣女冷冷地道：“这样的话，我们好歹还能有一个垫背的。”
“何况这个垫背的可是个动动手就能要我们小命的大人物。”
这是个致命的威胁。
风衣女实际上早有预感，在红毛从车上追出去的瞬间，她就感到事情正在不可控制地滑向破灭的悬崖。
但她不愿意就此放弃，所以才压上了所有筹码，希望能找到一条生路。
可现在来看，这条生路从最开始就不存在，只不过是她绝望中的一厢情愿。
于是当希望破灭的时候，绝望和愤怒就开始咆哮。
红毛说的没错，这些有钱人说到底都是些——
“噗。”
少女的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怒火。
紧接着，轻笑就转化为了狂笑，诺尔玛捂住了肚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到直不起腰：“我，大人物？哈哈哈哈！不，对不起，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
笑声和怒吼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四个杀手在面对忽然换了一副嘴脸的诺尔玛时，竟然被吓得退后了半步，就连红毛都是一脸震惊。
也或者，是他们真的从未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如此浓郁的怨毒。
就像是爬出监牢的魔鬼。
“我只不过是她们养的狗里最好的那条而已，她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想用我来达成她们的目的，猜猜看，她们用我的名义向多少个政客捐款，就为了绕开个人捐款的上限，那时候我才两岁，在我连怎么写字说话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开始利用我了！”
“那...那个...”
风衣女下意识压低了枪口，伸出另一只手掌作安抚状：“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诺尔玛的声音颤抖：“你们和我都无路可走了，但如果我们合作的话，就还有机会。”
“我有一个计划，如果做得好的话，甚至能让你们杀一辈子人都赚不到的钱。”
“选择吧。”
少女伸出了手：“是和我合作，还是等死？”
对面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了风衣女的身上，只有红毛在转头之后，又立刻低头。
风衣女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后，才伸出了一根手指：“先让我听听计划吧。”
“还有，我要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