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虚弱?”

询问的拉蕾歪着头,众人也颇为疑惑,迪特姆则是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因为接下来,他需要详细的介绍EX班了,先不说知情的爱丽丝和可能更深层次调查的布丽娜,其余人,尤其是艾克斯能否接受,皆为未知数。

但,不说就没有进展,迪特姆与拉蕾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拉蕾颇为为难的表情,迪特姆有些在意,但没办法直接询问。

“……我先说一下EX班的详情吧,不然你们不好理解为什么。”

“……”

迪特姆开始介绍EX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在说明的时候,他也把自己所获得的资料放在了桌面上,看着上面的名单,布丽娜和艾莉娅脸色变得铁青。

“太过分了……他们居然是让迪特姆先生去做刽子手吗……”

“该死的……在学校里让孩子去搞这种东西,上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布丽娜额头爆出青筋,扭曲的人偶被布丽娜锤桌的力量给震倒,咬着牙齿,艾克斯拿过面前的名单,神色悲切。

“……姐姐……也在这个名单上过吗?”

“……不,赫露斯,她不在。”

拉蕾的话让艾克斯抬起头,那是带着些许期望的表情,但是,却被爱丽丝那几乎没有波动的表情给浇了一盆冷水,变成了一种绝望。

“……那位老师,原来名字叫做泽洛塔啊……”

而绝望,会随着感情而演变成愤怒与仇恨。

随着拉蕾说出了那天她的所见所闻,泽洛塔老师原来为了查明这些大量的异界物品出自哪里,特地在神秘部部活结束之后,自己来到了中心塔附近,随着拉蕾的描述,迪特姆愈发感觉到异样,她的陈述很平静,太过平静,就像缺失了感情一样。

艾克斯的表情逐渐因为愤怒而扭曲,拉蕾越是平静的讲述,他的脸就越是阴沉,直到魔力光从他的手中亮起,以极快的速度化形,站起的艾克斯从手中直接化出了一把魔力凝聚成的短剑,笔直的朝着拉蕾刺了过去。

但很可惜,察觉不对的布丽娜早就开始翻动书籍,在利剑即将刺过去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用机械大手控制住了艾克斯,随着一声巨响,柜子上的书籍和一些雕塑也被震的掉在了地上,他被魔法书内召唤出的机械龙手控制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啊!!我要杀了她!啊啊啊!!”

艾克斯嘶吼着,但全身被按住,他不停的挣扎,抓挠使得榻榻米的稻草被掀起来数根,他用尽力气把短剑投掷了出去,但也只是划出一道轨迹,反而只是落在了拉蕾的侧边,逐渐的消散。

“你这个杀人犯!姐姐做错了什么!她对任何人都那么温和!凭什么你就这么看着!哪怕你动一下我姐姐都不会死!为什么!为什么啊!!!”

艾克斯全力伸长了手,不停的扑腾让布丽娜的机械手都有些按不住,艾克斯的指甲已经抓出了血,迪特姆看着这情况,虽然“迪特姆”的心态能让他不至于混乱,但看着地上眼睛通红的艾克斯,他也只能咂牙花。

所以,她来到了拉蕾的面前,轻轻的单膝跪下,眼神严肃却平静的直视着她。

“我要问你三个问题,拉蕾,你要如实回答。”

拉蕾看着迪特姆,她看似平静的点了点头,迪特姆给了艾莉娅一个信号,从混乱情况恢复过来的她立刻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牧杖尾端杵地,幽蓝暗淡的月光法阵瞬间显现在部室内,很快,一个巨大的女性虚影的面庞出现在了天花板上,注视着拉蕾。

“好了,迪特姆先生!月光女神大人刚才耳语我说:如果说谎,则受冰雕之刑罚……哎?!女神大人,有这么……全身冻结哎,会碎成渣吧……”

然而月光女神的虚影只是瞟了一眼艾莉娅,冷汗直流的艾莉娅也只能侧过脸去,地上的艾克斯狰狞的表情让他完全没有了少年的样子,只是一个想要复仇的傀儡。

“问吧,迪特姆……帮我姐姐报仇!让神明判这个怪物永不超生!”

“艾克斯,闭上你的嘴。”

迪特姆的眼神让在地上的艾克斯怔了一下,纯粹强大的压迫力让他心生惧意,挣扎的动作也逐渐停了下来,原本想要发号的布丽娜愣了一下,最后也只能耸耸肩膀,爱丽丝看着面前的情况,尾巴的毛早就炸开,但是根本不敢动。

“拉蕾,是你把泽洛塔老师带到叶逆天面前的吗?”

“是的。”

女神的虚影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默默的注视,幽蓝色的目光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迪特姆点点头,继续问起来。

“那时候,你能做到带泽洛塔逃出那个地方吗?哪怕争取一线生机?”

“不能,那个黑袍人……叶逆天,他的灵魂很诡异,那时候就好像有十几双眼睛在看着我,我当时如果去捏他的灵魂,尝试把他捏晕,下一秒我的头颅应该会落地吧。”

迪特姆思考了起来,女神虚影的眼神却看似柔和了些许,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也许是拉蕾的内心,也许是拉蕾的生平。

地上还想说些什么的艾克斯刚抬起头却被爱丽丝捂住了嘴,快速的摇头和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安静,艾克斯也只能愤愤的低下了头。

“最后一个问题,拉蕾。你后悔吗?对这一切?”

拉蕾沉默了,她微微睁大眼睛的表情被迪特姆和布丽娜捕捉倒,没有任何辩解,有的只是她看似毫无波动的面庞上,泪水的滑落。

“……是的。”

女神虚影貌似叹息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没意思,也许是因为无奈,她逐渐的消散,化为幽蓝的星点,飘出了窗外,桌上的奎克朝着她的方向招手告别。

迪特姆缓缓站起,看着拉蕾的表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来到艾克斯面前,但他所做的,是拿出一把锋利的雕花匕首,笔直的落在旁边,其锋利到只是落下就毫不费力的刺穿了榻榻米,周边的稻草开始逐渐发黑,飘出的黑烟散出刺鼻的气味。

“这是一把在我以前世界,我亲手打造的淬毒匕首,虽然对我没用,但是对拉蕾可以一击必杀,或者滴下毒液,亲眼看着她痛苦死去。”

“迪特姆?!”“迪特姆先生?!”“哎?迪特姆大人你这是……”

迪特姆没有理会三女的惊讶与慌张,只是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地上的艾克斯,夕阳的洒下的阳光侧在迪特姆身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等一下,布丽娜就会放开你,你要自己选择,无论是那条路,记住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别开玩笑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有理智判断的能力!”

“所以才需要让他选。”

迪特姆看向了布丽娜,那坚毅却又哀伤的眼神,布丽娜只感觉陌生,艾莉娅看着迪特姆,又看着地上的艾克斯,但她貌似感应倒了什么一样,轻轻凑到布丽娜的身边悄悄耳语。

“放开吧,姐姐,迪特姆先生……好像是有对策的。”

看着迪特姆的眼神,又看着自己妹妹担心的样子,布丽娜看着天花板,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五官都好似要扭在一起。

随着一口气长长的呼出,布丽娜的手指动了起来,机械龙手松开了些许,艾克斯没费多大力气就挣脱了,他直接拔起了地上的淬毒匕首,毫无言语,直接冲了上去,压住了拉蕾。

拉蕾甚至反抗不了,她被艾克斯直接扑倒,对方的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双腿压住了她的手臂,在窒息感中,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少年那睚目欲裂的表情,他喘着粗气,手越来越用力,那雕花的匕首在他的手中抖动。

但,拉蕾除了痛苦,感觉到的还有平静,一种终于要结束的平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表情变了,他感受不到任何反抗,甚至是情绪,就像是一具空壳罢了,甚至没意料到,EX班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无力的存在。想到这里,恍惚间,他又看见了自己姐姐曾经的笑脸。

“……啊啊啊——!!!!!”

他的挣扎最终也有了结果,他怒吼着,他高高的举起匕首,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苦涩的滋味带着愤怒与不甘充斥着全身。

布丽娜别过了脸,艾莉娅低着头做出了祷告状,爱丽丝吓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迪特姆则是注视着艾克斯,他的抉择也会让迪特姆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随着匕首落下,这个少年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刺入物体的声音响起,但并没有任何铁锈味。有的依然是匕首上那刺鼻的毒味。

拉蕾缓缓睁开眼,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所想的地狱,而是神秘部的天花板,以及旁边落在离她头部不到几公尺的雕花匕首,榻榻米的稻草逐渐发黑,也许落在自己身上,也会变黑吧,就和自己的内心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艾克斯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拽了起来,拉蕾看着艾克斯咬牙切齿的面庞,泪水冲刷着他的脸,以及他破碎的内心。

“听好了,你这个杀人犯……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我要你活着……比死更痛苦地记住她!你要一辈子记着有一位温柔的女性曾温柔的对待过你,而你却亲手把她交到了恶魔手中!”

那张脸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又或者两者都有。

“回答呢!”

艾克斯的泪水滴落在拉蕾的胸口,他的声音沙哑,嘶吼却好似贯穿了全身,死死的拽着拉蕾的领口摇晃着,拉蕾没有变化的面庞中,眼中好似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回应他的只有默默的点头。

“给我记住了!你这个混账!你害死了我姐姐!……姐姐……”

艾克斯最终也只是号泣,他松开了拉蕾,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一般的向后倒去,嘶吼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幼兽,但他身边已经没有给他舔舐伤口的存在了。

迪特姆收起了淬毒匕首,艾克斯的情感爆发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现在,他需要完全发泄出来。

他无言的提起了拉蕾,让她站好,随后拉着她的手,走到部室外,关门之前,他看向了颇为担忧的三女。

“拜托你们了,我和她谈谈。”

迪特姆带着拉蕾,慢慢的走着,夕阳下活动楼的走廊上一片静谧,迪特姆回头看着低沉的拉蕾,在神秘部的谈话在艾克斯平静下来之前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害怕吗?”

“……嗯。”

“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拉蕾轻轻掰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肩膀微微颤抖,随后又抚摸着自己的脖子,那种窒息感仍然围绕着她。

“艾克斯不原谅你,我也没办法。但他没选择杀了你,那是他认清你的力量后做出的选择,他干的很好,这样的男人成长后能干出一番大事。”

迪特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拉蕾,她的头发已经乱的不行了,迪特姆带着她来到楼道的水池,给她用水稍微打理着头发,水珠滴落在地上,流在面庞上,和拉蕾的泪水一起。

“……要是,我真的死了,他会消气吗?”

“会痛快,但估计不会……你想他原谅你?”

迪特姆用魔法吹着她的头发,拉蕾轻轻的点头,她感受着大手的温度,温暖的风在她的耳边吹拂。

“……到时指挥我去做……”

“能教你,虽然原谅不太可能,但能让他好好和你说话。”

“……嗯,够了。”

迪特姆从背包系统里拿出一把梳子,轻轻的刷着拉蕾偏短的白发,拉蕾突然回头,抱住了迪特姆。迪特姆什么也没说,只是也轻轻的抚摸着拉蕾的后脑勺。

接着就是些许的呜咽声在迪特姆的怀中传来,拉蕾越抱越紧,全身都在颤抖。

泪水糊了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一片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一些温度,让人怀念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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