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黑曜石城堡弥漫着栀子香薰的淡雾，林江偌刚用完早餐，就见洛尔薇丝牵着白幻夜站在餐厅门口。洛尔薇丝的星形吊坠在掌心碾出细碎银光，白幻夜的空间裂隙里漏出的星光比往日黯淡，两人盯着她沉默许久。
“偌偌姐姐，”洛尔薇丝突然开口，吊坠在掌心划出细碎的银光，"陪我们……去一趟养父的墓碑好吗？今天是……他的忌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这简单的请求耗尽了所有力气。
林江偌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从她认识洛尔薇丝和白幻夜以来，她从未听洛尔薇丝提起过“养父”。记忆里的洛尔薇丝总是带着白幻夜在废墟里寻找食物，从未说过自己有家人。
“好。”林江偌放下茶杯，指尖触到桌沿凝结的冰晶，那是丽华今早特意为她塑形的月相布丁留下的痕迹。
洛尔薇丝二人带着林江偌来到城堡地下的幽长回廊，穿过一个小型传送阵，来到一个小花园。花园很朴素，中间是一块未经打磨的黑色墓碑，四周种的，是黑色曼陀罗，它的花语是“复仇”。
“我们的养父名叫欧明杰，是……曙光的检察官，后来却因为查出了支柱家族的私下交易被那些家主随意安了个罪名给处死了。养父死的那天，幻夜刚刚五岁。”洛尔薇丝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似乎是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只有眼尾泛红的血丝泄露了情绪。
“我们的运气不错，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修炼法则，只是普通的小姑娘。所以那些家伙也没派多少追兵来杀我们，不然我们早就死了。后来……我们就遇到了偌偌姐姐你。”
洛尔薇丝的指尖抚过墓碑上“欧明杰”三个字，吞噬法则在指甲下若隐若现，“你把巡逻队剩下的压缩饼干分给我们，还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幻夜身上。那天晚上，你在篝火旁给我们讲曙光英雄的故事，说正义终会战胜邪恶。”
白幻夜突然笑了一声，带着泪痕的脸在星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偌偌姐姐知道吗？你离开后的每个夜晚，姐姐都会抱着我哭，说如果养父还在，我们就不用躲在废墟里，说如果我们有力量，就不会被人追杀。”她抬起头，空间裂隙里飘出一个泛黄的铁盒，“这是养父留给我们的唯一东西，里面是他没来得及上交的证据。”
洛尔薇丝接过铁盒，指尖的吞噬法则渗入缝隙，铁锈瞬间剥落，露出里面一叠泛黄的羊皮纸。林江偌凑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支柱家族与灾厄交易的证据。
“讥讽的是，我和幻夜，现在也是灾厄。”洛尔薇丝抬手捂住左眼，不让眼泪流下来，“爸爸，您的在天之灵，还在看我和幻夜吗？抱歉啦，我们的仇人现在有些多，所以只能委屈您先呆在这个小地方了，而且一百多年没来看您。如果您知道我和幻夜现在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气的想打我们吧？您知道吗？又有人收养我们了，是血族女王索菲亚。母上虽然很严厉，但是她很爱我，而且还有一个很宠我的小姨……”
洛尔薇丝越说情绪越崩溃，似乎要把平时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现在再也没有人敢追杀我们了，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如果您还在的话，如果您还在……”洛尔薇丝再也说不下去了，和白幻夜抱头痛哭。吞噬法则在情绪失控中溢出，将曼陀罗的花瓣染得更黑，却在触及林江偌衣角时，像受惊的兽般缩回。
林江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抱住了她们，就像当年，还是圣光骑士林羽的她搂住那两个在废墟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一样。
许久，洛尔薇丝和白幻夜的心情才渐渐平复。“我们，现在或许成为了爸爸最讨厌的那一类人吧，精于算计，玩弄权势……偌偌姐姐，你还记得一百三十年前吗？”
林江偌一愣，一百三十年前，似乎……她想起来了，那年十大支柱家族似乎有一大半都换了家主，顿时脊背生寒。
“那年，我们脱落执事终于成为了脱落者的统领。我给那些陷害爸爸的家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想要继续支柱家族与脱落者的交易的话，就让那群老家伙下台。没想到……”洛尔薇丝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那些家伙的儿女迫不及待的干掉了身为家主的便宜老爹，还把他们的头颅送来，只为了讨我的欢心。你看，这就是曙光所谓的‘栋梁’和‘支柱’，他们比灾厄更擅长背叛。至少我们脱落执事之间，不会相互捅刀子。”
“爸爸总说要守护正义，”洛尔薇丝望着墓碑，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可他守护的曙光，却用他的尸骨铺就权力之路。偌偌姐姐，你说……如果正义本身就是谎言，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清算？”
“偌偌姐姐，”白幻夜突然抓住她的手，空间裂隙中飘出数百个未拆封的礼物盒，“其实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姐姐大人每次喝醉了，都会对着星形吊坠喊你的名字……”
洛尔薇丝猛地抬头，红眸里翻涌着复杂的光：“偌偌姐姐，当年你说正义终会战胜邪恶。可后来我们发现，曙光的‘正义’不过是强者的游戏。”她握住林江偌的手，将星形吊坠塞进她掌心，“里面有张合影，是你走前那晚，幻夜用偷来的魔镜拍的。”
吊坠打开的瞬间，泛黄的影像浮现：篝火旁，少年林羽披着磨损的斗篷，怀里抱着熟睡的白幻夜，洛尔薇丝正把半块烤焦的面包塞进他手里，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那是灾厄尚未染指的、属于安笙和幻夜的最后温暖。
灾厄的号角在远方隐约吹响，血色穹顶下，这座种满复仇之花的花园却意外宁静。林江偌看着墓碑前相拥的两人，突然明白：她们早已不是当年废墟里的小女孩，却仍在心底留着一块柔软的地方，用来安放那个叫“爸爸”的男人，和那个叫“林羽”的骑士。
“回去吧，”林江偌擦干她们的眼泪，“艾琳娜她们该等急了。”
洛尔薇丝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指尖的吞噬法则卷起两朵曼陀罗，凝成胸针别在林江偌衣襟：“偌偌姐姐戴这个好看。”白幻夜也连忙从空间裂隙掏出星光发带，替她别在发间。
三人穿过传送阵时，林江偌回头望了眼那座墓碑。黑色曼陀罗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沧海桑田后的，另一种温柔。那是历经背叛与杀戮后，依旧固执守护着的、名为“家”的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