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处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像是某种古老的齿轮在黑暗中缓缓咬合,又仿若巨兽沉睡的呼吸。冰冷的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荧光颗粒,它们就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唤醒的尘埃,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一条幽蓝、虚幻的路径,仿佛在引诱,又似在警告。

苏泠的右肩伤口仍在顽固地渗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战术手套粗糙的纹路滴落在冰面上。但奇怪的是,每一滴血液接触冰面的瞬间,并非简单地洇开,而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竟泛起了与符文一般的微弱的蓝光,像是触发了某种共鸣。又在瞬息间归于沉寂,只在冰面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仿佛烙印般的光痕。

“你的血……?”魏绅惊愕地看着地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血能......”他的疑问在死寂的甬道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苏泠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死死盯着甬道尽头——那里矗立着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扉足有十米高,门上雕刻着繁复的浮雕纹路,那些纹路既像是某种早已失落的古老文字,又像是记录着不可名状仪式的诡异图腾。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青铜门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暗红色的晶体。它并非静止,而是随着众人的靠近,开始以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节奏——脉动着。每一次微光闪烁,都如同一颗被冰封了千万年的古老心脏,在永恒的沉睡中,被不速之客的气息所惊扰,正挣扎着想要苏醒。

组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极其谨慎地向前迈出一步。他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尖带着试探,轻轻触向冰冷的青铜门扉。就在接触的刹那——

嗡!!!

整扇巨门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蓝光芒!无数原本沉寂的符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在门面上疯狂流动、重组、跳跃,如同活着的溪流。它们最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汇聚、凝结成一行悬浮于空、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古老文字:

“唯血可启,唯魂可渡。”

冰冷的字迹,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意味。

“血……”魏绅喃喃低语道,随即看向苏泠,“难道……”

苏泠沉默了一瞬,缓缓抬起染血的右手,缓缓按在暗红色的晶体上。

当染血的手掌最终按在晶体上的刹那,整扇青铜门剧烈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暗红晶体爆发出耀眼的血光,仿佛一颗被激活的心脏开始跳动。青铜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一股远比外界更加刺骨的寒风席卷而出,风中夹杂着某种低语,像是千万个亡魂在耳边呢喃。

门后,是一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空间——

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如同神明的造物,凭空悬浮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之上。深渊之下,是绝对的虚无,凝视久了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吸走。无数根粗壮得堪比树干、布满斑驳锈迹和奇异符文的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无尽的虚空中延伸而来,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禁锢着祭坛正中央那具垂直放置的石棺。而在石棺的正上方,一颗约莫半人高的漆黑球体静静悬浮。它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生物体表的血管网络,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流淌着暗沉的光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生命气息。

仿佛被踏入者惊扰了亘古的沉眠,那颗漆黑的球体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暗红纹路如同血管般贲张。球体内部传来沉闷的跳动声,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随之震颤。锁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东西...是活的!”小林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他的探测器屏幕上,生命体征读数如同脱缰野马,疯狂飙升,已经突破了仪器所能测量的上限。

整座祭坛在可怖的震动中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从边缘剥落,坠入下方无尽的深渊,连回响都听不到。缠绕石棺的粗壮锁链一根接一根地发出刺耳的悲鸣,然后不堪重负地断裂、崩解!失去了束缚,石棺那沉重的棺盖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一侧滑落,露出了其中沉睡的存在——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的是,石棺中躺着的,并非预想中狰狞可怖的怪物,而是某种......与这绝望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更显诡异的存在。

那是一具苍白如雪的少女躯体。她的身形纤细脆弱,脖颈的线条如同濒死的天鹅般优美而易折。瀑布般的银白色长发,如同月光凝成的最上等绸缎,柔顺地铺展在冰冷的石棺底部,闪烁着清冷的光泽。她的面容精致得近乎虚幻,仿佛由最完美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宛如沉睡在永恒冰封的梦境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恐怖。然而,这圣洁脆弱的美感之下,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一柄漆黑的长剑贯穿了她单薄的胸膛,剑身上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脉动,与少女苍白的肌肤形成妖异的对比。仿佛邪恶的生命力正通过这柄魔剑,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汲取着什么,或是注入着什么。

就在看到少女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狠狠摄住了苏泠。

那不是出自惊艳或是旖旎,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少女沉睡的姿态,那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孤寂,甚至那银发的光泽,都像一面镜子,瞬间映照出了他自己。

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那是……弑神之剑?”苏泠的脑海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撕开,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他曾见过这把剑!不是在现实,而是在某个不属于此世的梦境深处。那柄剑的每一个细节,剑柄上缠绕的荆棘纹路,剑锷处扭曲的符文……都与眼前所见分毫不差!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肉体凡躯,不配窥见神之遗骸。”

随着声音落下,整个悬浮祭坛的空间开始疯狂扭曲、变形!脚下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周围的景象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倒影般碎裂。深渊之下,无尽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如同沸腾的潮水,汹涌咆哮着向上翻涌,带着吞噬一切光与存在的绝对恶意,向渺小的众人席卷而来!

“我们完了!”魏绅绝望地抓住苏泠未受伤的手臂。他能感觉到那黑暗蕴含的冰冷与死寂,足以冻结灵魂。

但苏泠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没有感受到那些。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解放她,解放她,解放她。

就在那粘稠的黑暗即将吞没所有人的瞬间,苏泠突然挣开魏绅的手,冲向那具苍白躯体。

“苏泠!你疯了吗?!回来!”

他没有回应。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柄剑,和剑下那个让他熟悉的存在。那双瞳孔,死死锁定着石棺中苍白的身影,带着一种超越了恐惧、近乎殉道般的决绝,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具被黑剑贯穿的少女躯体!在黑暗巨浪拍下的前一瞬,他冲到了石棺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染血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柄贯穿少女胸膛的漆黑剑柄——

刹那间,整个世界静止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被握住的剑身发出了高亢、凄厉的震鸣!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蔓延,顺着苏泠的手臂,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向上蔓延、攀爬、烙印。他的瞳孔逐渐被红光占据,一个宏大、古老、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低语,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轰鸣:

“以汝之血,承吾之命。”

下一秒,积蓄到顶点的黑暗彻底爆发,如同宇宙归墟般,吞噬了祭坛、石棺、长剑、少女……吞噬了一切光,一切声,一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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