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暗紫色的光线透过高窗照进房间时,艾莉娅从睡梦中醒来。

腹部那块被烙下魔纹的皮肤,正散发着一种恒定的温热,像某种无声的确认。

她已习惯了黯狱堡内的寂静与奢华,也习惯了被隔绝于世的日常。那些曾经困扰她的迷茫与抗拒,正被一种奇异的、麻木的平静所取代。

她的思绪,不再像最初那般四分五裂,而是逐渐聚焦于一处——那个囚禁着她、却又似乎唯一理解她的魔王。

恐惧依旧存在,但已被一层薄薄的好奇与某种扭曲的依赖所覆盖。

“叩叩。”

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魔族侍女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动作轻柔,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艾莉娅大人,主人吩咐,说您可能会觉得寂寞,为您安排了一位伙伴。”

伙伴?

艾莉娅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在这座巨大的城堡里,除了卡洛斯和这些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印象的侍女,再没见过多少能称得上活物的东西。

侍女退下后不久,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魔族走了进来,她低着头,步伐很小,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和略显稚气的面容,头顶上两只小巧的、弯曲的角,让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艾莉娅大人……我……我叫希尔。”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艾莉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她。

这个叫希尔的女孩,看起来就是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样子。

希尔见她不说话,似乎更紧张了,她慌忙地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侍奉礼。

“主人……主人命我来陪伴您……如果您有任何吩咐,希尔都会尽力去做!”

艾莉娅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书。

“随你。”

两个字,淡得像水。

希尔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餐盘,整理床铺。她的动作很轻,像一只怕惊扰到主人的小猫。

艾莉娅并未对此表现出喜悦或厌恶,只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接下来的时日,房间里多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希尔从不多话。

艾莉娅看书时,她就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为她准备好温度适宜的茶点。

艾莉娅在窗边发呆时,她就默默地站在角落,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这种无声的陪伴,像温水煮青蛙,让艾莉娅紧绷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许多。

至少……房间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天,艾莉娅正靠在窗边,凝视着下方那片属于卡洛斯的、诡异而美丽的庭院。

“艾莉娅大人。”

希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很轻。

艾莉娅没有回头。

“希尔总觉得,您在看风景时,仿佛能看到比眼前更遥远、更广阔的世界呢。”

艾莉娅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更遥远……更广阔的世界……

“是吗。”

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希尔似乎并未指望她多说,她走到艾莉-娅身边,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庭院,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感叹。

“主人的庭院,真是魔界最独特的地方。希尔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安静美丽的花。”

安静美丽吗?

艾莉娅想起了那天,卡洛斯专注修剪花枝的背影。

他不像个魔王,更像一个孤独的园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见她没有反感,希尔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

她看着艾莉娅,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处,那里的衣料下,魔纹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温热。

“艾莉娅大人……”

希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羡慕和好奇。

“您身上的印记,希尔从未见过,它如此独特,又似乎与主人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真令人羡慕呢!”

艾莉娅的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衣料,轻轻覆在了那块皮肤上。

“Grak'ash……”

这个词,连同它那令人战栗的含义,瞬间浮现在脑海。

被强者烙下印记的私有物,并且……以此为荣。

“独特……是吗。”

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唇角,却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然后又迅速被抚平。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一直悄悄观察着她的希尔,精准地捕捉到了。

希尔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

“是啊,独一无二的。”

希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崇拜。

“就像主人对您的看重一样,整个黯狱堡,不,是整个魔界,都找不出第二份了。”

独一无二。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艾莉娅心中某个被刻意尘封的盒子。

在教廷,她是圣女,是完美的符号,但绝不是独一无二。因为圣女可以有很多任,只要符合标准,随时可以被替换。

可在这里……

卡洛斯说,她是完美的艺术品。

他说,她是独一无二的。

腹部的魔纹,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骤然升起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

并不坏。

艾莉娅缓缓收回手,没有再看希尔。

“茶凉了。”

“是!希尔马上就去换!”

希尔立刻低下头,快步退出了房间,那恭顺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对话从未发生过。

艾莉娅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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