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温暖让他那早已疲惫干涸的内心得到滋润，少年逃避似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而当一把温热的汤勺伸进他嘴里，甜粥滑入口腔后，青玄的意识逐渐被唤醒，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位非常可爱迷人的少女，她身穿素白官服，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盘成辫子搭在肩上，墨黑的瞳孔中弥漫着天真的笑意。
见到青玄醒来后，烛芸一手喂他喝粥，同时微笑着问好道。
“小哥，你醒啦，昏迷三天了都快把我担心死了，还以为戚璟哥哥下手太狠了，您醒不过来了呢。”
“等等，我记得当时.....”
大量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官兵图杀，自己射杀骑将，狩猎兵痞，最后被一位修为高强的年轻人一掌给打得失去了意识。
等等熊叔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那群难民呢？
“等等等，别乱动......你的族人都被姐姐好生安置了，现在应该在西南的边堡那儿种田，如果你要去见他们，我改天带你去！”
听她这么说，青玄内心浮生一道疑虑，要知道大周的官兵可是想来杀他们啊，怎么可能会突然安置难民呢？这不自相矛盾了吗？
“安置？你们不是想拿我们脑袋当军功么？熊叔还有那些和我一起狩猎的牧民......他们都死了！”
青玄完全不理解其中的逻辑，哪怕是九帐汗廷这种北境之国，面对主动归附投诚的大量难民，最不济也是全部抓走当奴隶，还能给一口饭吃。
但是大周地大物博，坐拥大好山河，为什么连一群主动投效的妖都不肯接受呢？
烛芸此时也完全笑不出来了，她作为烛芸的白手套，最信任的助手，现如今对东宁边境的丘八习惯那可是门清——一个北妖人头就能换大好几十两银子，这群难民全砍了，那边将必定能发一笔横财，同时攒功晋升。
对于崩溃的青玄，她只能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安慰道。
“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样的苦难，边塞士兵杀良冒功的习气早已不足为奇，你们这次受难实属意外，但是还请放心，我的姐姐是北东宁总督，她已经答应对所有丧生的人进行合适的抚恤，并且将剩下的人好生安置，给予田产了！”
烛芸大肆在东宁屯田就是为了养活更多的士兵，正好可以分出一部分来安置北妖的难民，并且从中挑选优质青壮年给韩邺当家丁。
这些北妖难民不同于大周南方的那些贵物，给口饭吃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以死相报，要的工资不多，忠诚度还高，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学习北妖的语言进行沟通。
宁安府家教严，作为烛阴臂膀的她自然会北妖语，甚至连冥妖语都会。
“真......真的么...”
“嗯，我姐姐还说，你暂时就在总督府疗伤，不用担心那些人的生计问题。”
熊叔他们的死的确是悲剧，但青玄内心却感到莫名的平静，或许这就是多年禁欲修炼下来的结果，无论是那位从小待他如亲弟弟般的大姐姐，还是熊叔，听闻他们的死讯后，少年心中的波澜很快便平息下来。
反而是很冷静地分析起来现状——对于那些难民来说，能够在大周朝找到生计，那绝对比继续待在混乱的草原要安全得多。
若不是遇到了这位心善的总督，恐怕他们这伙人就要被当作叩边匪徒给干掉了。
“谢谢......”
听到这句感谢后，烛芸总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是特别害怕这位长相清秀的北妖哥哥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上姐姐。
别看烛阴姐在戚璟面前表现得伶俐可爱，可是她的内心要比那些噶人头的军户要黑得多。
别说难民了，哪怕是个总兵，触怒了她都没好果子吃。
少女微微躬身打量着少年衣冠面容，随后浅浅一笑，吩咐下人给他端来了一盘盘令人垂涎的美食佳肴，从小喝稀粥的青玄人都看呆了，难以置信地瞅着眼前那堆梦幻般的佳肴。
“我......真的可以吃么？”
“当然可以！这是我们亏欠你的，而且都是姐姐出的钱，小哥你就随便吃就好了，如果不够还可以加菜，姐姐让你这几天在琅州好好休息，还拜托我照顾你。”
不但有美食佳肴，还有美少女照顾么......
或许知道对方是带有目的才对自己这么好的，或许今后自己会被他们大为利用，但是......青玄不打算反抗了。
原因也十分简单——他所关心的难民如今在那位总督的帮助下有了归宿，而折磨他的圣火也因为不明的原因平息了，相比起来师傅强加给他的那些需要杀孽才能积攒的功德，相比起来那必须禁欲才能回归佛祖座下的谗言。
第一次体会到温暖棉被，品尝到甜粥肉羹的他，忽然觉得之前在寺庙里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凭什么得道的高僧才能享用美食，才能坐在软床上冥想，这南方的周人天天吃香喝辣，也不见得有什么有什么业力不够遭到反噬的说法。
他想留在这温暖的舒适区，哪怕之后会被利用，也无所谓了，真正怀抱过光明的人是永远不会想要回到黑暗中去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青玄便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开始狼吞虎咽般地享受着面前的一盘盘美食，那不怎么好看的吃相都把烛芸逗笑了，心说这家伙是饿了多久啊。
享用完盛宴之后，青玄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立刻想到了中原的习俗，一般收到了对方的恩情后，是需要立刻登门致谢的，于是乎艰难地起身，向烛芸请求道。
“这位姑娘，督师大人这次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用这么珍贵的美食款待我......我想这就去拜见督师大人，登门致谢！”
“噗呲——这是肯定的啦，不过姐姐吩咐过让你好好休息，先在这儿住一周再去找她，而且最近她也很忙，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几天我带你去琅州逛逛吧，嘿嘿.....如果不是照顾你，我也得跟着去做那些好烦好烦的工作呢！”
烛芸庆幸自己能接到这样一个美差，当然也为姐姐能够理解自己感到万分感激，毕竟和这位清秀的小哥一起逛逛琅州城，可比坐在办公室里当尸体快乐多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今后几天就好好放松下，不要再回忆之前的事了哦，一周后姐姐会找你深谈的，我叫林休芸，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哥哥，以后请多指教！”
“我叫青玄......以后请多关照了，林休芸妹妹。”
不知为何，青玄总觉得自己正在被引入一个温柔的地狱中，这种感觉让人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