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体被像皮球一样被拍飞,背部重重撞击在墙壁上,怒焰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哀嚎。
出于仁慈,为了保护少女们脆弱的精神,这幅由魔力构成的躯壳能极大程度上减轻战斗造成的痛觉。
不过,这种做法同时也带来了一项隐患。
对于怒焰这种新手而言,她分辨不了自己是否受到了致命伤,也无法根据自身的战损情况来选择下一步的行动。
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巨腕人正一步步的逼近。
这段本可以用来疗伤和逃跑的珍贵时间,也在怒焰一次次无谓的挣扎中被浪费掉了。
“起,起不来?”
如同是在冰面上挣扎的醉汉。怒焰一次次的试图站起身,却又无一例外的重新摔倒,模样凄惨而滑稽。
等到巨腕人走近,巨大的阴影将其笼罩之时。她才惊讶的发现,刚刚下意识用于格挡攻击的右手手臂,早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变形掉了了。
“……难怪撑不起来。”
怒焰在心里这么抱怨了一句,随后背靠着墙壁,瘫坐在了地上。
墙的另一面传来了雨声。
无法战胜的敌人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臂,准备给予自己最后一击。
到了最后关头,怒焰还是哭了出来。就像所有经历过,或者正在痛苦与绝望着的少女一样。
对于连累前辈的愧疚;对于自身无力的悔恨。
一切的思绪都化为了滴滴的泪水,从怒焰的眼角划过。
但是。
……果然还是不想死。
不想就在这里结束。
在尤希人生最为黑暗的那段岁月里,小小的她发现:即便自己无数次痛哭,无数次祈求,但现实是不会改变的,妈妈爸爸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于是,在一次次的绝望与失望当中,尤希逐渐领悟了这么一个道理
——眼泪无法摆渡亡者,而哀叹拯救不了自身。
所以,当老林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少女选择拿起武器。
“我要打败那个天空人……不,是打败所有的怪人,把它们从这个世界里驱逐出去!”
如果现在就倒下的话,自己的誓言要怎么办呢?
不行,不可以。
怒焰打气了精神,再次试图站起。
用残破不堪的身躯,用业已骨折、扭曲的手臂。
妈妈,爸爸,圣德芬大人,紫电前辈,舅舅……
此时,这些她想要依靠的人的脸庞,逐一划过她的大脑。
“谁都好,请救救我。”
……我还不能在这里就结束。
在少女衷心祈祷的同时,怪人那圆木般巨大的手腕已经砸了下来。
她因为恐惧而闭上了眼。
然而,一秒,两秒……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因为就在这命悬一线的瞬间,不知何处袭来一道蓝色的身影,“砰”的一脚,将企图发动攻击的巨腕人直直踹飞了十多米远。
惊愕过后,怒焰看清楚了救下自己的人。
底色为珍珠白的洛丽塔蓬蓬裙,叠层缝制着蓝色的半透明轻纱。
矢车菊般神秘的蓝色长发,如同待放的花苞般工整的盘在脑后,上面点缀有一颗蓬松的蝴蝶结发绳。
陶瓷般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是雨后湖面一般平静而神秘的氛围。
怒焰不敢相信,方才使用职业摔跤中Dropkick(飞身踢)般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踹飞怪人的,竟是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
这种巨大的反差感,令她一时愕然了。
“你没事吧?”
小女孩开口了。
实际上,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自己用双眼确认了一遍答案。
遍体鳞伤的身躯,以及手臂那夸张的骨折方式……种种的迹象无言诉说着怒焰方才所遭受到的一切。
“……”
这一瞬间,怒焰从女孩那淡漠表情中读出了浓重的杀意。
“……我去去就来。”
一开始是用走的。
后来,由于实在无法遏制自己想要将敌人扒皮抽筋的怒火,尤冬——魔法少女潮涟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巨腕人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尤冬,告诉你一件事,紫电失手了。”
她想起刚刚变身前,和老林在车里的对话。
“恐怕现在,怒焰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时间紧迫,现在没有时间教你魔法少女的战斗方法,但是这没什么关系。在签订契约后,魔法少女就会自然而然的掌握魔力因子的运用方法,变成类似于吃饭、喝水一类的本能。”
“之前我也有说过,你有着我没法解释的夸张素质,变身后的你可能会强到不可思议。所以,不用迷茫,也不用害怕,去用这份力量保护你最重要的人吧!”
……
啊,我明白的,这种感觉……
此刻,流转于潮涟全身的血液,早已被魔力的洪流所取代。
充斥于胸中的愤怒,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那是冰点以下的火焰……正静静燃烧,释放着无穷无尽的能量。
感官被增幅到更高的水准后,夜晚不再深沉和死寂。
急速呈现在她眼前的,反而是一片相当明快的光景。
风声的音阶,月光的纹理。
一切从前无法捕捉,无法感知到的种种细节,都在无比明晰的透明感中争先恐后对她招手道:
“欢迎来到全新的次元。”
……太棒了,这就是魔法少女的世界吗?
有了这种力量的话,区区怪人……不,区区猎物,不足挂齿。
杀戮和掠夺的念头在心中高涨,潮涟朝着巨腕人的方向继续靠近。
“——吼吼吼吼!!!”
此刻,倚靠在墙壁上苟延残喘的巨腕人伸出手,想要阻挡面前这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蓝色小女孩。
面对那和比自己的身躯还要大上一圈的手臂,潮涟同样伸出了手。
在变身后,她的身高缩水到了区区一米四出头的高度。
因此,虽说都是人形生物,但她和巨腕人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如同猫咪与老虎,这种体格上的差距,能够直观的让弱小的一方体会到什么叫作不可逾越。
然而,就是在与这么一只细小,幼嫩的手接触的一瞬间,巨腕人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与绝望。
到底谁在才是那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呢?
“——砰!”
一声巨响过后,答案揭晓了。
潮涟将巨腕人的手臂重重压制在墙壁上。一瞬间,墙体碎石飞溅,龟裂如同涟漪般荡开。
“杂种……”
饱含杀意与狂气的瞳孔锁定住了眼前的猎物,而在她脑海的里,却满是侄女那伤痕累累的躯体。
封印了敌人的攻击手段后,潮涟举起了右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把除了金色的握柄以外,通体雪白的魔杖。
魔杖的另一端是圆形的,里面镶嵌着一颗无色水晶,两边则各有一个小天使翅膀似的可爱装饰物。
这是那种极其典型的,几乎是人们刻板印象里的魔法棒。
那么,这样一把可爱的武器,到底要怎么使用呢?
答案是——
“——咚!”
想象一下寺庙里僧人用圆木撞击铜钟的画面。
用无比蛮横的力道,潮涟将手中的象征爱与希望的魔法棒,硬生生地推进了巨腕人的嘴巴里。
刹那间,巨腕人那满口倒错的尖牙全部被打断。彻底击溃敌人牙床时的触感,通过魔棒反馈回了她的手心。
“咔…咔…咔嚓…”
伴随着魔杖粗鲁的推进,那些碎掉的牙齿被卷入巨腕人咽喉的深处。声带被撕裂,呼吸道被戳穿,血肉在摩擦中发出可怖的噪音。
“……!!!”
想要哀嚎,想要痛吼。然而,它那破碎的咽喉当中只能喷出一团团血雾。
那种有点蠢得有些可怜的凄惨模样,让潮涟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下来……”
老林说的没有错,在成为魔法少女之后,她自然而然就能掌握魔力因子的运用方法。
虽说还不熟悉,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只是启动这根魔法棒的话,潮涟还有自信可以做到的。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潮涟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玩玩具枪的画面。
不需要了解枪械的构造,也不需要他人的指导。
只是握住枪柄,食指触碰到扳机的一瞬间,她自然而然就能依靠本能开枪射击。
“……去死吧,畜生。”
潮涟“扣下”了魔杖的扳机。
白光一闪,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巨腕人脖子以上的部分消失了。
紧接着,它那巨大的身躯在无力的痉挛了两下后,便被自然分解为魔力的因子,消逝在天地之间。
就在战斗结束后,工厂大门处猛然闯进一辆suv,亮晃晃的远光灯刺的潮涟睁不开眼睛。
“……两人都没事吧!?”
车门打开后,老林——巨大招财猫外形的魔法生物,从驾驶室上跳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