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开灯的房间里,艾彼看清了那个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的少女——尽管浴室的灯是开着的。但这一叫还是多多少少吓到了那名正准备给自己一年三个月零一周没见的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的女孩。她几乎跳起来,随后也立马立马急忙地说,同时把身子背过去。
“等下等下别开灯!”
她感到自己的脸烧烧的,也完全没想到艾彼在黑暗里的视力这么好,同时内心里不停地骂自己笨蛋,头昏脑胀天旋地转。
“也别动!”她又补叫了一句,艾彼其实一直没动,这是自己认识七年多的女孩,自己从小到大十五年多能说熟悉的女生就两个,而另一位更成熟的女士跟自己说过,“女生对自己的身体是比男生敏感地多的!不能让别人随便看!不然会破坏你们的感情!”
所以艾彼甚至把身子和脸都面向了门,脸红红的,直到穿好了衣服地琳达一脸“T_T”地走到自己身边把灯打开。(“T_T”)
在不知为什么是粉红色的灯光下,都是十五多年纪的少男少女看着对方,即使脸上都红润润的,但气氛却好似是故事书里的原始大森林。
最后是艾彼打破的寂静。
“所以琳达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影院·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琳达要跑来自己这边,不过他想自己多多少少订的也是双人房,只是看着有点奇怪而已,而且……能住人就好!
加上…那是琳达,不是别的什么人,于是艾彼也没怎么多问,他们真的要在酒店的双人房里同居了,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事,他们都把这个“第一次”交给了对方。
这的确符合琳达的心意,艾彼…他没想。但他也一定很乐意,毕竟比起和一个陌生人一起住,他也还是更愿意选一个熟悉的人一起的。加上……那个人是琳达!所以完全没关系!
……
艾彼之后把灯换了个颜色,看着正常了不少,于是他又看了看一边的琳达,她还是一手撑着脸,盯着自己,在自己转过头去后几秒才意识到,于是把头别了过去。艾彼嘴上的话半天都说不出口,结果还是问:“所以琳达…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还不简单?”琳达没看自己了,但艾彼好像能看见她的表情,“你一天地归家可都调得了哦。”好像很理所当然地“哼哼”着,又补充一句:“话说你怎么还因为忘记吃饭进了医院啊?”
艾彼挠挠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也看向一边:“我一直在找你…但没找到。”
琳达这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哈哈!”
这次到艾彼窘迫了,站在那儿,七分不解三分羞涩:“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我是大明星!”琳达举起手,对着吊灯——张开,之后坐在沙发上,“加上你的新闻今天可都传遍了,什么灰衣少年掳走红发少女啊,神秘少年打晕守夜人教官啊,千奇百怪的。”她笑着,脸上像是开着向阳花:“都有人说你明天该拿下明日之星的冠军了!”
艾彼听着这些,之后就半天站在那儿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几十秒后问了个好像猪脑过载的问题,让琳达都一时有迟疑:“现在收音机新闻都这么快了吗?”
但琳达不久就懂了,于是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什么收音机啊!是手机啦!手机!”
“那是什么?”艾彼没听过这东西。
琳达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到艾彼身边拿出那个他其实见过不少次的发光板子,晃了晃,好像很得意,拿在手上转了又绕绕了又转,在空中比划了好几个圈。
“这可是新发掘的旧时代的技术!影院边上都有在用的,反正比收音机什么的方便得多啦!功能什么的也齐全了一大截,想看什么就有什么!”
艾彼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他看着琳达…手上的手机,感觉这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他于是又想到了那被无尽的黑暗与寒冬统治的地面,想起地面上的守夜人们,不禁地把心中所想自己吐露出来,听起来像是少年不经意地一句嘟囔:
“守夜人会配这种装备吗……”
这句不太留意的话却被琳达留意了,她当即停下来,想起视频中灰衣少年身手的矫健,想起所有的,今天的,关于眼前的这个——自己一直在期盼的报道。她内心中好像驶过了什么,像是苦楚,像是安慰,所以她轻轻地回答说,在他身边:
“一定会的。”
——她注意到艾彼听到后不自觉的微笑,于是她内心也同样对以微笑。
“好啦!”琳达恢复成之前那样,“那我明天带你去买一部怎么样?”
“哎?”倒是让艾彼有些诧异,“那节目呢?”
“又不是那种封闭式的选秀节目,只有周三啦!”
“哎哎?!”
又是周三呢,琳达笑着看着艾彼,回忆起许多,于是笑容中又仿佛藏进了一片盛开的花海:“所以…我们的时间很多!特别多!明天就一起去买手机,顺便逛逛街…怎么样?”
艾彼看着凑过来的一脸兴奋和期待的琳达,他的视线里快有一半是她那张格外可人的脸了,于是他也好像记起来一些过往。但又想想现在,视线一偏,勇十分无知纯真的语言问她:“明星…会被围着的吧?”
“没关系!”琳达挥挥手,好像不在话下——“我有办法!”,又笑着看着自己:“而且不是有你在吗?”
艾彼以为她指自己一刀打翻教官的事,又挠挠脸:“对…对哦。”
“嘻嘻。”琳达看上去特别开心,“那就说好了!明天就陪我喽!”
她几乎是雀跃着,边跳边走在这个算是挺大的房间里。
虽然最后表述和之前不一样…但没关系!艾彼想。于是总算把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放好,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琳达在房间里跳啊跳的转着圈,迟疑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脸微红地问:
“话说…”他没看她了,“琳达你不回家吗?在这儿住着的话……”
“……”琳达沉默了几秒,但没停下动作,之后经过艾彼,好像很无所谓地说:“这儿就是啊。”然后走到床边——很自然地躺下了。
“不是这意思啦…就……”艾彼以为琳达又在跟自己开玩笑,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过好在琳达能理解自己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又几秒不讲话,盯着天花板,最后还是很无所谓一般地讲:“那种…我没有。”
“哎!?”
艾彼对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表现地很惊讶:“那你……”
“我之前一直跟瑞丝他们一起住的,再之前……在郊区租了间屋子。”琳达侧过身子,亮丽的红色长发顺着飘落在她身上,像是她天生就有的暖被,她笑了笑,看着艾彼笑了笑,连眉眼都弯起来,像是一轮新月,发出那样令人温暖和安心的光芒。
“我哪儿有活动就住哪儿!所以我现在在这附近有活动!我就住在你这儿了!”
她又笑了笑,把身侧过去,接着把床单一拉,两眼一闭。
“那么晚安!明天见!”
“喔……”艾彼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脸还是红红的,看着琳达,好几秒移不开眼睛——等下怎么在床上睡了!
他在这一瞬间好像思遍了自己的一生,之后又好像看见宇宙的起源。
于是艾彼也把灯一关,没去洗澡——没那个习惯,然后他……在沙发上躺下了。
酒店的房间很安静,隔音也做得特别好,窗外仍然有星星之城白昼黑夜一致的光芒微微洒入,艾彼没有闭上眼,他静静地看着酒店的天花板,感觉到自己那颗正鲜活跳动着的心脏。他摸**口,最后把右手放在了胸口上,他想再多感受感受自己此时的情感,它朦胧又让那样令人迷恋,移不开视线。
他很想更多地感受这样的情感。
“……”
自己的脸烧烧的,找到琳达后一直都是这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笑了,但这时床那边突然传来琳达的声音,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干净清澈,如一潭能轻松看清底部的水。
“瑞丝之前跟我说,她看见了一个背着尤克的男生,我就想会不会是你。”在寂静的房间里的夜晚,他听见她带着笑意这样说着:“结果真的是艾彼你呢,我感觉自己超幸运超幸运…真的。”
“哎?”
少年听不懂少女同样含蓄的情感,他偏偏头看着床那边,那边却不再讲话,于是内心又紊乱地将视线投向天花板。
而其实另一边的琳达也并没有睡过去,少年少女都看着酒店的天花板,如星空一般的天花板。他们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夜晚草原上躺下,躺在个有大树——也只有这棵大树,躺在它下面的小斜坡上,内心中有各自不同的思绪,但终归是一齐望向令人那样憧憬与向往的星空。
“我恨你。”琳达突然说。
这一句话立马把艾彼从星海拉回了现实:“哎!?”,他感到四分委屈和六分不解,困惑地看向琳达那边:“为…为什么?”
琳达也翻过身来,看看艾彼,她好像是不满,是赌了气:“我恨你像个木头。”
“哎?!”
艾彼这下是九分不解和一分愧疚了,他看琳达分明是置了气,但却又一点都感觉不到生气,他于是十分无辜地看着琳达。
“啊啊!”琳达也看着艾彼,所以她内心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小少年,又让自己脸红了,“没什么啦!我就是想逗逗你!明天见啦!要陪我一起!昂!”
艾彼顿时松下一口气,他又感觉琳达一点变化都没有了,“好”,他在黑暗中微微笑着。
“啊啊!”琳达又叫起来,把身子翻了回去,“不早啦!睡啦!”
“嗯。”艾彼回答。
”好啦!睡啦!”琳达又脸红了。
“嗯。”艾彼又回答。
“睡啦!”
“嗯。”
“别回啦!睡啦!”
“嗯。
“……”
“琳达?”
“……”
啊,睡着了啊。
艾彼内心想着,又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把身子也翻了回去,在今天最后一次注视夜空一般的天花板,随后终于将双眼合上,沉沉睡去了。
这是他这些天来最美好的梦乡。
……
地面上总是看不见光的一片漆黑,所以在地面上待习惯了的艾彼并没有太强烈的时间观念,尽管他有小时候在亚特城的习惯,也有爷爷的日历和梓沐姐的手表,但一个被他的旅途冲淡,另两个用处也并不大,加上守夜人的生活方式里,守望者是轮班制,拾荒者是看任务的完成情况。
一年多的地面生活也让艾彼熟悉、习惯了守夜人们的生活方式,所以在这个黑的就像是地面一样的环境里,艾彼他一觉睡到了快十点。于是等了两个多小时的琳达看看早就凉了的早饭,又看看艾彼的脸和自己手上的写字笔,终于感到了一丝无聊。
艾彼也因此得到了全世界占比约十分之一的人梦寐以求的一项待遇。
“喂——艾彼?艾彼!”琳达拍拍他,“起床啦!”
艾彼没反应,甚至翻了个身。他换作平常早应急了,但现在用不着,答案你知我知。
“T-T”但琳达是这样的。
琳⭐️达⭐️叫⭐️醒⭐️服⭐️务⭐️持⭐️续⭐️进⭐️行⭐️中
“艾彼…”她轻轻地推了推艾彼,艾彼无动于衷。
“艾彼!”她又用力推了推他,还是没点反应。
琳达一整个被沉默住,看着自己这个从小的玩伴,以及他永远有着奇妙平衡的睡姿。她不禁把左手抵在下巴上思考,自己要怎么叫醒一个熟睡的艾彼。
其实答案很快就被她琢磨出来了。
“咳咳。”于是琳达清了清嗓子。
“太阳——”
“!?”
然后艾彼的上半身猛地立起,当场就开始东张西望。他看见琳达在憋笑。
我就知道。
琳达右手挡着嘴,看向一边,艾彼还是朦朦胧胧地“啊?”“呃…”“啊?”。
“起床啦——吃早饭啦——还要陪我一块玩一天————”琳达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艾彼这副模样还是有点想笑。
“呃……”艾彼挠挠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琳达,然后迅速地呆了一秒——又迅速地反应过来,于是当场清醒了十多倍,“啊!”
穿着常服的琳达看着艾彼在房间里跑了好几个角落才找到浴室,她有预感,又把嘴巴挡住,然后果不其然地,浴室里看见自己被涂得奇形怪状的脸的艾彼也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小孩尖啸。
“哎!?!??!?!?!!?”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