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听说他也带了几个柏木的学生过来。我这不成器的孙女嘛，也在柏木，老头子我难免有点好奇，就多打听了几句。可别嫌我这把老骨头八卦爱打听隐私啊。”他笑着眯起眼睛。

“怎么会呢？”清水颂立刻回以无懈可击的微笑。

“这不，就在边河提到的人里，听到了一个挺熟悉的名字——清水颂。”白野筠郎捋了捋胡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深意，“说实话，刚听清时真吓了我一跳，差点以为是‘清水健’那小子回来了。唉，人老了，耳朵不中用咯。”

所以为什么听到清水健会被吓到，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某个好奇的念头在清水颂脑中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清水颂面不改色，笑容不变，“确实常有人会把我和家兄的名字搞混呢。”

“哦呀？”白野筠郎像是印证了什么重要猜想，整个人如释重负地往后靠了靠，“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清水健的妹妹了。”

清水颂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啊……”白野筠郎的语气忽然变了个调，仿佛闲聊的暖风转瞬凝固，“那，清水家的小姑娘，你们现在……准备做什么？”

“欸？”

“……嗯？”

清水颂和枫川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清晰地写着困惑和茫然——不是您老让人把我们喊过来的吗？怎么倒反问起我们要干什么了？

清水颂脑中电光火石般反应了过来：他真正想探问的，是哥哥清水健的动向！在这位老人精明的审视下，她恐怕已被视为清水健延伸出来的“手足”，肩负着在此处继续推进哥哥“计划”的使命了。

要立刻澄清撇清关系吗？​​——天真！

​​眼前这笑眯眯的老狐狸，段位之高，搞不好是和鬼玖同级的危险存在！鬼玖的麻烦还没解决，再招惹这么一位boss级人物实在非明智之举。

别看他和蔼可亲，可越是这种能将刀刃藏在和煦微笑后的人，城府越是深不可测，比那些把敌意写在脸上的家伙棘手千百倍！

“……您所指的，是关于‘灵逝’的事吗？”清水颂斟酌再三，谨慎地抛出了这个关键词。

“自然是围绕着‘灵逝’，”白野筠郎端起茶杯，微笑依旧，目光却锐利如针，“那么，你兄长他……目前在何处，有何动作呢？”

清水颂轻轻摇头，露出一丝困扰表情，“很抱歉，兄长如今在做什么，我确实无从得知。甚至当初他为何将我送到佐川市，我都未曾完全明白。直到后来接触到‘灵逝’相关的事物，才一点点摸索到线索……”

“哦？”白野筠郎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意思是说，你和血脉相连的亲兄长之间，竟然没有丝毫联系吗？小丫头，对老人家说谎，可不怎么好啊。”

“咦？清水同学是被她哥哥送来这里的？”一旁的枫川低声自语着，那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向他道声谢？

清水颂暂时无暇顾及同伴的微小动摇，继续迎向白野的目光，“说‘毫无联系’倒也不至于，毕竟我们是‘至亲’。但关于‘灵逝’本身，在那之前，我确实知之甚少。”

她略微停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道，“不过，如果说‘我’本身有什么目标要达成的话——倒确实有一个，只是它是否与兄长的意图相关联，我不敢保证。我……想要‘打败’鬼玖。”

话音落下的瞬间。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

……怎么回事？这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刚刚那句“打败鬼玖”，难道意外踩中了什么不得了的雷区？枫川感到后背微微发凉。

几秒钟后，这份沉重的死寂被打破了。

“——呵…呵、呵、呵……”白野筠郎那醇厚却带着深意的笑声在寂静中响起，他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目光在清水颂和枫川脸上缓缓扫过，“…‘打败鬼玖’？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你们年轻人！”

“‘打败鬼玖’也好，有什么其他阴谋也罢。”白野筠郎依旧笑眯眯的，但那笑容却让人捉摸不透，“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其实...”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老人轻轻抬手打断了清水颂，“反正我是不会再参与这些事了。”

“诶？”

不会再参与进来？这么说，你曾经参与进来过咯？莫不是当年和清水健一起？清水颂想到。

“您教训的是。”清水颂几乎是立刻调整好表情，微微低头——姿态放得极低。

这时候顶撞老前辈绝对不智！他的反应分明藏着线索。与其硬碰，不如顺着毛摸……或许还能套出点东西。

“教训？”白野筠郎眉毛微挑，方才的冷硬似乎只是错觉，他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老好人模样，“想哪儿去了？我这把年纪了，犯不着跟你们这群小年轻置气。就是累了，想躲躲清静罢了。”

“您说的是。”清水颂保持着面上滴水不漏的恭敬，话题却像利箭般射向核心，“只是晚辈有点好奇……刚才您听到我说‘打败鬼玖’时，似乎……笑了？”

“哦？这是在暗示老头子我给你们当参谋顾问？”白野筠郎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眼神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玩味，“那也行啊。不过嘛……既然是请人‘查漏补缺’，总得先说说你们的‘全盘计划’吧？至少来点诚意，开诚布公一下？”

——想都别想！清水颂心头警铃大作。

“老先生。”

就在这时，一直在清水颂侧后方沉默伫立的枫川，毫无预兆地上前半步，直接插入了对峙的气场中。

清水颂抬眼，目光落在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上。

…为什么此刻站出来？担心我难以应对？倒不必…我有我的节奏。不过…

她看着枫川坚定的侧脸轮廓，心底并无不快，反而掠过一丝冷静的审视。

枫川既然选择此刻切入话题，说明他必定有了相当的把握，自信能接住这场机锋对决。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的风格。

别看这家伙平时低调得近乎透明，像块背景板…但他那颗脑子里，每分每秒都在进行着缜密的情报分析和策略推演。就像一台无声运作的精密电脑，不断加载、储备着应对方案。

“准备完毕”后，他便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踏上前台。不靠鲁莽，全凭胸有成竹。

至于清水颂为何如此清楚？

呵…在与枫川无数次看似平常的对话中，她早已敏锐地捕捉到那种细微的“切换感”——有时他妙语连珠应对得体，有时又笨拙得像个语言功能坏掉的人偶。

在被她精准的第六感穷追猛打、刨根问底后，这位才不得已坦白了自己那套独特的“预装后行动”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