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是个模糊概念。
它不能看见，也无法衡量。有人一出生便顺风顺水，有人再努力也难逃厄运。
多数修士对这概念避而不谈，因为它不可控，也无法修炼。
但赫千虚不这么想。
在他眼里，运气一旦可被人为操控，那就不再是虚无的玄学，而是一种『被放大的变量』。
现在的敌人，估计就是这种变量的操控者。
赫千虚冷静地回忆整场交锋。
从第一次诡异的格挡偏移，再到莫心寒的剑势被莫名中断……
一连串几率极低的事件接连发生，且全都对赵恒有利。
第一次可以解释为巧合，可两次以上，就必须重新定义『巧合』这个词的含义。
“难道又是系统？”赫千虚心头一沉。
不，比起纠结这个，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敌人的破绽，然后一举制胜。
否则，继续僵持下去，对他和莫心寒只有坏处。
赫千虚迅速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归战场，将注意力集中在赵恒的行动轨迹与出手节奏上。
莫心寒已来到他身侧，轻声一句：“还能战吗？”
赫千虚点头：“可以。”
两人站定原地，片刻无声。
雾仍未散，赵恒的气息再次隐去。
紧接着，数道细微的灵力波动自四面袭来。
赵恒在雾中游走不定，远攻牵制，偶尔突进近身，出手狠辣，却从不久留。
每当赫千虚或莫心寒试图接近，他便闪身而出，扰乱节奏，转瞬又隐入雾中。
一攻一退，始终保持主导，将战局牢牢拖入他的节奏之中。
这种打法极为烦人，但偏偏又十分奏效。
数次交锋中，赫千虚与莫心寒配合严密，可无论是剑气封锁还是身法包夹，始终无法真正命中赵恒。
要么是攻击角度偏了半寸，要么是地面突然湿滑踏空，要么是灵力在释放时卡顿一息。
反观赵恒，每一击都出得轻巧随意，却总能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击中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
赫千虚和莫心寒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开始下滑。
可即便如此，赵恒仍没有露出得意之色。
他原本以为，在系统能力的加持下，这场战斗早就应该结束，尤其是赫千虚，一个筑基期，理论上撑不过他三轮攻击。
赵恒回忆赫千虚刚才闪避攻击时的动作。
不，比起常规的闪避，那更像是一种经过极限控制的杀伐步法。
无声，无形，无影。
他起步极轻，落点却狠准，每一步都不留多余空隙，方向变化迅速而诡异。
赵恒越想越不对劲。
“你那身法……”赵恒低声开口，带着一丝迟疑，“不是人族的吧？”
赫千虚面无表情，反问道：“不是又如何？”
赵恒笑了，可语气却透着冷意：“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你了。”
说罢，他的身影又消失于浓雾之中
赫千虚的目光锐利了几分，脑海中急速回忆刚才与赵恒的数次交锋，瞬间捕捉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
赵恒每次出手，都选择先攻击一人，短时间内绝不会连续攻击同一目标，而是迅速转向另一人。
待他们两人都分别承受一次攻击后，赵恒便会果断拉开距离，遁入浓雾深处，静默一段时间后才重新发动进攻。
这个间隔很规律，几乎不曾打破。
像是在遵循某种冷却节奏。
而这种节奏，绝不是修士习惯，更不像战斗中的本能判断。
想到这里，赫千虚迅速传音给莫心寒：“莫师兄，稍后请配合我行动，我已有应对之策。”
传音过后，赫千虚与莫心寒二人不再试图追击，反而主动向后拉开距离，迅速散开站位，保持着能互相感知但不构成并列目标的距离。
赵恒察觉到了，非但不急，反而低笑出声。
“开始搞什么新花样了？以为靠逃跑就能破解我的能力？”
他并未贸然冲入雾中，而是继续依靠感知，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直到赵恒看见机会后，灵力一震，身影闪出，直奔赫千虚所在的位置。
赵恒这一击，依旧『巧合』地命中，剑风擦过赫千虚的身侧，撕开一道血痕。
他本以为这一击足以重创对方，结果赫千虚却巧妙卸力，身影迅速滑出，依靠那诡异的身法避开要害，转瞬便没入雾中。
“又跑？”
赵恒皱眉，心中不悦，但他没有跟上。
他很清楚，赫千虚的身法极为难缠，若贸然追击，反而更容易让莫心寒伺机偷袭。
赵恒刚打算重新调整步伐，就看到雾中猛地冲出一道剑光。
是莫心寒。
不过，赵恒并不慌张。
他脚下一错，刚好踩中了一块石头边缘，那石头毫无预兆地松动，令他身体重心瞬间偏离，意外地避开了莫心寒这次的斩击。
赵恒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却是狂喜。
这系统的能力，真爽啊！
他嗤笑一声：“你们这样玩车轮战，是不是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话音未落，赵恒双手已抬起，灵力激荡，强行逼向莫心寒。
这一击不同于之前试探性的干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招。
他不再打算绕开，准备正面斩下一个。
灵光破雾，带着狂暴的威压，刹那间砸向对方脑袋。
但就在这时，赵恒脸色猛然一变。
一道冰冷提示浮现在他识海中，字体猩红：
【警告！由于宿主连续对同一目标使用『天赐一击』，故触发系统惩罚——运势将在短时间内急剧下滑！】
手中的杀招明明已经蓄力完毕，却在出手一瞬，灵力紊乱，攻击路径失控，擦着目标的边缘划过，连一点实质性打击都没造成。
他不是没经历过系统惩罚，但这是第一次在战斗中触发。
失误发生的那一刹那，他脑中首先掠过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震惊。
同一目标？
那岂不是说明——
眼前的‘莫心寒’，不是本人！
可是，当赵恒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只见眼前的‘莫心寒’大喝一声：“莫师兄——！”
几乎同时，赵恒身后传来一道剧烈的灵力震荡。
他猛地转头，浓雾中一道身影迅疾冲出，破开重重迷障，那身姿沉稳，剑势浩荡。
是真正的莫心寒。
剑势汹涌，化作水龙咆哮而出，携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直取赵恒背部。
赵恒瞳孔紧缩，试图闪避，却来不及,只能勉强举臂试图格挡。
这一次，没有任何『巧合』能再帮助赵恒。
嘭——！
水龙轰然命中，灵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骨骼断裂的声响一清二楚。
赵恒整个人被击飞数丈，狠狠砸在雾中碎石上，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
他尝试挣扎几次，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一片模糊，但他仍努力睁开双眼，死死看向那个逐渐走近的‘莫心寒’。
对方停在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左手往脸上轻轻一抹。
那层伪装宛如液态金属般震颤、崩解，自脸庞迅速脱落，碎光飞散，赫千虚的真容随之显现。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恢复如初的右手，重新握着那柄造型奇特的紫色长剑，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赵恒看着他，脑海一片轰鸣。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刚才，赫千虚和他短暂交手后突然遁入浓雾，他本以为那是撤退，是逃跑。
没想到，那一刻开始，对方就已经换了身份。
他用了某种诡异的秘术，能完美变换容貌与气息，骗过了他。
他本以为接下来是与莫心寒之间的对决，实际上，那是赫千虚在伪装下与他战斗。
而真正的莫心寒，早已在浓雾遮蔽下，从另一个方向悄然接近，伺机而动。
“……不愧是气运之子，果然厉害。”
赫千虚神情冷淡，没有回应。
赵恒看着他，咬紧牙关，继续道：“你这一次能赢，是因为你命好。”
他声音发颤，但语气依旧倔强，似是在为自己找最后一点颜面。
赫千虚终于开口了。
“张口运气，闭口命运，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吗？”
此话一出，赵恒眼中的光彻底暗淡。
他心底那点仅存的骄傲，被这句话彻底撕碎。
他嘴唇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浓雾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接着，莫心寒的身影出现在赵恒一侧。
“没必要与敌人废话。”他语气柔和，但突然话锋一转，“直接斩了便是。”
刚才还一副快断气模样的赵恒，听见这话，忽地瞪大眼，像回光返照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等等！你们不能杀我！”
他声音提高了不少，目光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你们要是杀了我……我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告诉你们，他现在就在谷里，正在和你们圣女交手！
他可是元婴后期，那圣女才元婴初期，你们觉得，她还能撑多久？”
赵恒越说越起劲，仿佛把刚才的伤势全忘了。
“等我大哥赢了，你们两个，别想走出『玄阴谷』一步！”
他声音洪亮，脸上写满了『你们完了』的得意表情。
可赵恒话音刚落——
咻——！
四周的浓雾忽然剧烈波动，下一息，雾气如潮水般退散，眨眼之间，整个玄阴谷重归清明。
赵恒的嘴还张着，话却再也接不上了。
他站在原地，满脸错愕，一动不动地看着清朗的天空。
空气安静了几息。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赫千虚和莫心寒。
此刻的二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赵恒沉默片刻后，突然咧嘴一笑：
“唏，可以和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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