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中孤立无援的无助感,无论怎么扑腾、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沉入海中,感受着海水冰冷刺骨的吞噬。
我很清楚那样的感受,不只是第一次。
喧闹的杂音被灌入耳中的海水所淹没,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望向海底,那片模糊的城市废墟中。
像是有着什么在呼唤我……
…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
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焦躁不宁。
堕入深海,几乎每个月都会遇到这样的噩梦。
在暖意融融的被窝中,唯独我胸口那枚银色吊坠,轻柔地传递着一丝凉意。
将它托在掌心,阳光照耀下,银色吊坠勾勒出淡淡的金色轮廓。
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它如同一件无价之宝,已伴我度过了半年的时光。
窗外,可以看到不远处那片碧蓝的大海,微风轻拂,隐隐能嗅到一丝海盐的清新气息。
这座孤岛小镇,成为了我新生活的起点。
刚去洗漱完没多久,敲门声轻轻响起——
“陆天明,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少女声,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乱糟糟的,脚步蹒跚地走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位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她的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短裤下露出了一双修长的大腿,气质简洁而干练,给人非常清爽的感觉。
天雨夏,我的后桌。
一个来自日本的女孩,但中文说得比我还流利,她甚至还会讲粤语。
在新的学校里,总是喜欢打扰我瞌睡的怪家伙。
她看到我这样邋遢的外表,就像刚从难民营刚出来似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好啦…大好的一个周末,你别再睡懒觉了,衣服要穿得整洁一些哦?”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啊……不是那样的,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了,总之…希望你让精神抖擞起来嗯,对吧?”
天雨夏看到我这副死鱼眼盯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语气也柔和了许些。
“陆天明?你感觉还好吗…?”
或许她是在问我半梦半醒的状态。
“谢谢了,我没什么活动的劲,你如果要出去玩的话请找别人吧。”敷衍应了她两句,我便没再理她,自顾自地钻进小厨房里熬起了白粥。
不是我不近人情。
只是厌倦了那些带有同情的眼神……
就像是路过的人,企图对一个街边默默等着饿死的残疾流浪汉给予食物。
曾经,我也是个在大城市里上学的孩子。
作为一个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自从母亲因病离世后,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别人眼中丰富多彩的世界。
在我眼中,仿佛被一层黑白色的滤镜所笼罩。
难以想象,长时间的自我封闭和独行,竟让我成为了不良分子的消遣对象。
在坐下时椅子被拉开;食堂里被绊倒导致饭菜洒落一地;亦是雨天被撞了一下摔进水坑里;被迫成为人形移动靶子,我甚至能在卫衣帽里掏出数不清的纸团、烟头和槟榔渣……
绝望,往往是在抱有希望时给予的一记重击。
最初向老师和领导求助时,仅能让他们受到象征性的说教作为惩罚。
通知对方的家长时,也是漠不关心。
时间一久,老师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我。
【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别人,只针对你?】
求助未能给我带来解脱,反而如同引燃施暴者愤怒的火星。
面对他们残忍冰冷的拳脚,我就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无论是求饶也好,或默默忍受等待也罢,这样的残酷折磨似永无止境,不会停止……
我选择了用双手来争取正义。
当我手持椅子,脚踩在那名欺负我最严重的不良少年身上,他的后脑勺已被砸得血流不止时,周围的人第一次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开除通知书下来,我只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
对我来说和以前大同小异,在这片黑白滤镜的世界,找不到一丝慰籍。
早餐,我总是草草应付,仅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在厨房里熟练地淘米下锅。
天雨夏一时愣住了,也跟着进了厨房,看着我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只是在东张西望找点什么。
也许是在找有没有别的食材。
“别碰我的东西”这种话我本想要说出口,但还是忍住了。
最开始认识天雨夏时,我着实被过于热情的她吓了一跳,也曾经对她表露过不耐烦的样子,想要把她从身边赶走。
但这女孩子并没有生气,偶然从老师口中得知我的过去后,她看着我的那副目光,更是充满了同情心。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怜悯。
“空寥寥的,什么新鲜的菜都没有呢……”
她仔细翻找冰箱后,只找到了一包榨菜,表情略显尴尬,不过她还是默默地放在桌上,开始准备碗筷。
见天雨夏真打算一时半会不走了,我皱了皱眉,“你要干嘛?”
“那个……我早餐也没吃,可以蹭一下吗?”天雨夏微笑着说。
我静静地盯着她的嘴角,企图发现她吃过的痕迹,天生敏感下,很讨厌别人说谎。
“诶??”
天雨夏小脸一怔,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不自觉地轻抿了抿她那薄薄的嘴唇。
“怎么了,我嘴上…有什么东西吗??”
咕—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开始抗议起来了,反正不是我。
“你要吃的话就过来好了。”确认她不是说谎,我才将煮好的粥拿到桌上,呈了两碗后,开着电风扇等它吹凉。
“嘿嘿…那就谢谢你的招待啦。”
天雨夏很开心的样子,一同我坐下后,她从袋子里拿出了本陈旧的书,有着不短的年份感。
古朴深蓝的封面,已有几处破损,书名以【ATLANTIS】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一本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考据著作。
在神话传说中,那个古老时期就被描绘为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
“呐,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抱歉,我对历史神话什么的不太感兴趣。”
我摇了摇头,我是喜欢那种大海一望无际的感觉,但对海底的历史毫无兴致。
“人类对大海的探索一直从未停止,发现、研究,如果你去慢慢了解的话,会发现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天雨夏兴致勃勃地和我说。
不好打扰她的兴趣,我只好敷衍地附和她。
“你喜欢这种?”
“当然啦!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大人就给我讲述过这个古代文明的故事,我也有一个梦想,能够亲眼见到这座文明遗迹就好了。”
天雨夏再次把书递给了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小星星,“喏,要看看吗?”
粥还没被风扇吹凉。
我只好耐着性子借过书,草草翻上几页看了看……
虽然书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陈旧,但上面的文字都是现代英语,阅读起来并没有太大障碍。
当我翻到一张古老的手绘插图时,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停留在那一页上。
被大自然毁灭后的遗迹。
似乎和梦中的影像,隐隐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