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难民的队伍浩浩荡荡延绵数百米,牧民们牵着马,领着仅有的几头牛羊沿溪行径,这些妖族大都是女人小孩,每一个都面黄肌瘦,形如枯槁。

为首的是一名壮年熊妖,他骑着一匹两米高的巨熊,身后跟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他的面容藏在披风下的阴影之中。只露出两根反曲的黑色犄角,而身后背着一把裹着破旧羊皮的弓箭。

壮年熊妖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腌牛肉丢给少年,呲牙笑道。

“玄崽啊,瞧你那瘦的样子,我就没见过这么瘦的牧民,多吃肉才能成为巴杜尔(勇士),才能给大周老爷们当好家丁,混军功养家糊口,你可别仗着自己精通三族语言就能在大周混得开了,在这世道混就得会杀人啊!”

“是......谢谢杜叔。”

这位少年正是青玄,他最终还是遵从了师尊的遗民,在众人的瞩目下取走了天延金弓,趁着夜色逃出了崇光寺。

可逃出去后的他却感到十分迷茫,毕竟这是少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寺庙,他不想为师尊报仇,不想为乌木汗报仇,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欲望便是成就无上因果,终得返回佛祖座下。

而就连这份欲望也是多年修佛被强加于心的,真正重归自由的他不知道未来应该做什么,刚刚逃出崇光寺的青玄甚至在想自己应该和喇嘛们一起死在崇光寺下,这才是结束自己这悲剧人生的最快途径。

更可怕的是,那道崇光寺的圣火不断灼烧着他的内心,同时在他耳畔低语,让他去杀戮,用鲜活的人命造就业力,这份痛苦让青玄感到愈发痛苦无助。

这份迷茫却被这位凶巴巴的熊妖叔给驱散了,他主动拉着自己去融入难民,教他如何与他人交往,如何做一个好人。

这些天青玄没有念经冥想,而是帮着大妈们给难民做饭,给小孩子们讲述北妖英雄的史诗,或者是跟着青壮年出去狩猎,维持队伍的生计。

营地里老妈子们做的炖肉虽然并不好吃,但也让常年吃稀粥喝清水的青玄大饱口福,而看着小孩子们能因为自己讲述的故事而露出憧憬的眼神,他的内心也感到了莫大的满足,一次次的狩猎也有效压制了圣火带来的杀欲。

很忙,很充实,很幸福.......

青玄紧紧攥住那块硕大的牛肉,道谢后立刻大快朵颐起来,骑着巨熊的杜匈见他吃得这么起劲,不由得挺起胸膛豪迈一笑,朝着周围的几位弟兄画饼道。

“哈哈哈!我们这几兄弟也挺能打的,据说大周东宁那边来了个好总督,哎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估计不知道总督是啥,就是咱这儿的太师爷爷,到时候俺们去给她当兵,顺带着养活家小!”

“咱们北妖在边境老爷那儿可吃香了,都能去当家丁呢!”

青玄聆听着众人描绘未来的美好光景,不由得也对那神秘的大周朝产生了憧憬,寺庙外的生活虽然危险,但却能让人对未知的将来产生好奇,不用天天念经拜佛。

帮助他人给青玄带来的成就感,远远胜过在昏暗的寺庙里朗诵一百遍佛经。

大家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当他产生这一念头时,深入五脏六腑的圣火突然变得暴虐,开始灼烧他的五脏六腑,无数道凄惨的嚎叫在他耳畔响起,那是圣火中冤魂的低语。

“助人无法成就大业,只有将杀戮遍布五湖四海,汝方能完成今生使命,成就无上转轮圣王,以活佛金身回归佛祖座下!”

“滚!”

青玄内心呵退了那股邪念,亲眼见证了牧民们在绝望中互帮互助,感受过人性温暖的他,绝不会想屈服于这恶念。

少年正与内心的邪念做着斗争时,队伍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马蹄声,而前方探路的斥候也举着一支哨旗冲向大部队,从头直接行到尾,高声欢呼道。

“大周的刘兴大人准备把咱们收做家丁了!我们有家了,我们有饭吃了!”

此言一出,顿时大部队的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可当那一队全副武装的大周铁骑出现在青玄面前时,他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圣火的低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灼热的痛感,仿佛是在告诉他,眼前这一队大周骑兵非常危险。

青玄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熊妖叔就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前去迎接贵客了,当它带着几位勇士下马去拜见大周的军爷时,几门黑洞洞的虎铳枪口就那么对准了他。

紧接着.......火枪齐射,包括熊叔在内的所有人瞬间被打成了对,烂肉横飞,血染大地......军头一声令下,数百骑兵持刀冲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营。

目睹这一幕的青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

刘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自己只是和边塞同僚一样,杀些难民当军功讨好上级而已,但却遇到了一个怪物——准确来说是一位比怪物还要可怕的年轻妖族。

起初骑兵们冲进人群中砍杀正欢,女人小孩全部踏成肉泥,男人一刀封喉充当首级军功,可突然众人惊闻一道弓弦乍响,三名实力不输筑基强者的骑兵军官就这么倒飞了出去,尸体在半空中化为肉沫。

三发弦鸣,十五骑兵殒命,一张腾跃着龙气的金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军心震动!

“这把弓......看上去不简单啊,臭小鬼,我要宰了你!”

刘兴眼见自己的宝贝丘八一个个地惨死,顿时怒火中烧,扬鞭跃马朝青玄冲杀而来,而少年则只是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半空画了个符咒,瞬间刘兴便双目失神,手中的兵器随之掉落。

那是喇嘛的秘术,可以控制人精神的邪术。

紧接着拈弓搭箭,一箭便将这位军爷当阵射杀,当刘兴战死以后,这片战场便真正变为了狩猎场,独属于青玄的狩猎场。

“唯有杀戮能为你证道,只有踩着无数人的尸身才能修为圆满,修佛之道要由杀孽构成!你是人间转轮圣王,只有不断杀戮才能成就金身!”

怨魂的低语在脑内徘徊,一次次的拈弓搭箭,一次次地收割性命,圣火带来的剧烈灼烧感也随之减弱——这是一个无比沉醉的过程,让少年一步步地失魂沉沦。

而就在最后一名士兵丢盔弃甲,跪地求饶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弓对准了他的脑门,双目早已被圣火烧至血红的他早已听不进去一切言语。

放弦,飞矢,寒光乍现。

箭矢在半空被斩落,剑刃碎裂的声音激起阵阵耳鸣,那求饶的士兵并没有被射成肉沫,反而一位手持短剑的玄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一声叹息,手刃挥来猛击他后颈,青玄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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