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今夜出城的消息,算不得什么秘密,就连虞心月都能知道,并跑过来死皮赖脸地要求同去。
但这也仅限于淮州官僚间,并非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能知晓的,袭击者能这么迅速在路上设伏,说明淮州官衙内,就有他们的内应。
山洞里一时变得有些沉默,虞心月下意识想辩驳一番,可一想又发现沈清的逻辑没问题,只好悻悻地转移了话题:
“你这家伙竟然能从两个炼神期的围杀下逃脱并折返回来,真是妖孽过头了......咳咳,和本小姐风范相当。”
沈清闭着眼咧嘴笑了笑,虞心月就连关心都这么不坦率。
“我是弃了剑,才逃出来的。”
“弃剑?”
苏白一怔,看向沈清空荡荡的腰间,那枚玉符果然不见了。
斩妖使大人虽为剑修,却全然没有话本里那种人在剑在的精神,那两个炼神期估计也没想到沈清一剑祭出,然后扭头就跑。
“而且我受的伤很重,短时间内无法再用灵力......”
沈清苦笑着摇摇头,侧目看向身旁苏白脖子上挂着的小布包,她墨色的瞳孔闪烁几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
苏白好奇地将脸凑了过去。
一张如白玉雕琢般的脸蛋突然凑近,沈清呼吸一滞,这才发现刚才情况混乱,她光顾着在意苏白的胴体,却忘了去看苏白的脸。
好似一场初雪生红梅,两潭清水映梅芳。
这一刻,青丘谪仙一直为月纱所笼而虚幻不清的面庞仿佛有了形貌。
“白,白大人?”
“诶?”
苏白心头一紧,看着恍惚说破她身份的沈清,一脸紧张地缩了缩脖子道:
“什,什么白大人啊,你不会伤到眼睛了吧?”
“这......”
沈清一阵无言,回过神来。
苏白这副拘谨的小表情和那位淡然高远的谪仙的确完全不相干,而且这俩明明一个是略显稚嫩的少女,一个是成熟御姐,我是怎么把她们当成一个人的?
我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沈清陷入了自我怀疑,沉默一会后找补道:
“我是说,我本想直奔青丘向白大人求援,但袭击者有意在阻止我这么做,想来眼下无论是往青丘还是回淮州城的路,都已经被他们堵死了。”
“那咋办?”
虞心月本就瞪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沈清因苏白容颜而恍惚时,她其实也在盯着小狐狸的脸看。
一时看得入了迷,都忘了维持人设了,脱口问道。
“不知道。”
沈清摇摇头:
“青丘和淮州城都去不了,往密林深处绕路也很危险,追兵肯定在搜寻我们......最好的选择,或许是按兵不动,尽快疗伤。”
虞心月眼神一黯,知道沈清说得没错。
“......淮州城,不会出事吧?”
“暂时应该不会,敌人既然劫杀我们,说明他们想掩盖什么。”
沈清盯着篝火,瞳孔中倒映着火光:
“显然敌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所以不愿让我们调查出真相。”
苏白默默地蹲在沈清旁边,藏在后者外衣下的小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虽然很丢脸,但小狐狸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害怕了。
穿越以来一个多月,苏白也经历了好几次生死一线,其实每次她都很怕,但总归是憋着一口气,硬撑过来了。
但这次,苏白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小脑瓜子怎么也想不出对策。
敌人隐藏于暗处,酝酿着某个巨大的阴谋......这种未知,带给她巨大的心理压力。
还以为只是简单地出个城,遇袭了才发现自己似乎卷进了很不得了的事情里......
苏白把脑袋低下,小脸埋进裹在身上的外衣里,而就在这时,一只微冷的手突然搭上她的头顶,有些粗糙地揉了两下。
小狐狸一怔,抬起头正对上沈清温和的目光。
“你在害怕。”
沈清既是询问,又像是在陈述。
“......咕。”
苏白不明所以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弱弱的叫声,眼神转开又挪回来,轻声问道:
“你不是动不了了吗?”
“摸摸狐狸还是做得到的......不过现在是真的一丝也没有了。”
仿佛为了印证沈清的话般,她抚摸着苏白脑袋的手一歪,无力地垂了下去。
头顶突然一空,小狐狸的心也不知为何随之一空。
“我师尊曾说,无论你怕与不怕,该来的总是会来,不如睡好了觉,吃饱了肉,坦然去面对危险。”
沈清仍看着苏白,轻轻说道:
“虽然我给不了你肉吃,但你可以靠着我睡一会。”
“可是......”
“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这只小狐狸来顶着,我要调息疗伤,也用不着你守夜。”
沈清略显强硬地打断苏白的话:
“更何况你若不养好精神,谁来照顾我和虞心月?我俩往后几日可都是动弹不得的伤员。”
苏白眼眸微微一动,她其实并不觉得困倦,可是看着沈清身侧,莫名有了靠过去的冲动。
她试探着抬起手,却立刻被沈清的咳嗽声喝止了:
“咳咳,那啥,变成狐狸再睡嗷,我不近女色的。”
苏白嘴角勾了勾,抬眸看着沈清满脸的正气,眨巴了几下眼睛。
紧接着,她在一阵白光中迅速缩小,重新变成雪白的小狐,跃上沈清大腿安心地蜷成一团。
一狐一人谁也不再说话,生怕多说一分便过了,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嘁。”
虞心月呲了呲牙,扭过头去:
“狗女女。”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三位炼神期强者的战斗影响下,整整下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正午,天空才终于放晴。
苏白熟稔地在林间小跳,叼着用沈清外衣裹成的包袱,在森林各处收集些野果,药草等物。
昨晚明明没有睡意,但她却真的趴在沈清大腿上睡着了。
醒来后艳阳高照,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也不知是因为天晴,还是因为某人。
“嗯,这么多应该够吃一天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白叼着沉甸甸的包袱,站在一块溪边石头上歪了歪头。
沈清和虞心月都伤得难以活动,只好由她出来觅食,好在小狐狸刚穿越就在林子里求生过一月,知道该去哪儿寻吃的。
甚至为了给两位伤员补补身体,苏白还头一次打猎,咬死了一只兔子,一只山鸡。
她心满意足地转身,嗅了嗅鼻子,顺着自己来时的味道原路返回,朝着山洞跑去。
没到一刻钟,苏白就已经远远看见了山洞的影子,同时也看到了山洞门口竟站着一只......
龇牙咧嘴的炸毛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