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封锁消息这方面，帝国可是无人出其右的存在。

即便紧靠着边境线以北的居民，亲眼目睹了那些不同于魔法所迸发出的橙色火光。

即便人类的传单，自从未见过的巨大飞艇上，如大雪般飘扬而下。

各种令人恐惧的言论，却依然传不出那些村镇。

只有权力足够的高层才知道，用来封锁消息的经费，已经在上周超过了投入进战场的经费。

百杜门和莉莉子作为曾经负责北方边境的高层，自然是最先知道这一消息的那一批人。

但除了修建一座用来缓冲消息和难民的避难所，并尽可能帮助老百姓撤离至此外，也找不到其它能做到的事情了。

紧急进步委员会的工作，也受到了未知的阻挠。

即便从现任魔王那里申请到的秘密经费，加上从宝贝女儿那里，已经开设的若干分店中拿到的收入，维持委员会的运转还算有些余量。

但那些大大小小的材料供应商，像是收到了什么统一指示一样，纷纷撕掉了合同，尽管此前他们并不知道这批材料将会运往何处，买做何用。

虽然平日里大部分心思都被夫妇两人投入在了战事上，但莉莉子还是多留了几个心眼。

从自己埋下的诸多眼线口中，莉莉子问出了那些背后作梗的人。

果不其然，正如莉莉子所料，最大的障碍全都是自己人。

那些借着时代之便崛起的商会们，哪怕平时恨不得商业对手家破人亡，如今却默契得吓人，无不打算把钱留下来，用在将来帝国溃败后，打点人类官员上。

“万一他那个委员会真弄出了什么东西，等要大规模量产的时候，还不是要从我们钱包里抢钱，出了钱也赢不了。哈哈。”

线人如实转述了某位大财阀在酒局上的发言。

气得百杜门当场就要叫来马车，去找商联要个说法，只不过也很理所当然地被莉莉子拦下了。

一来战事所需，二来身体中的血液又来自相同的祖先，魔王方面也并非没有想过办法协助，只可惜，曾以为将会为自己争取到无数声援的博爱政策，此时却完完全全成了捅向自己的匕首。

人们并没有记住他的宽容与大爱，只是在财阀们潜移默化地宣传下，认为当代的君王不过是软弱无能的懦夫。

就这样，知情者与不知情者，平民与官员，无不站在了离魔王方面更远的那一边。

局势已然落定，烟雾散去后，是无边无际的来自人类的钢铁洪流。

似乎除了这样的结局外，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路了。

§

“大小姐，真的不用吗？”

“小千，你快好好休息吧，今天也很累吧？都已经站了一天了。”

“但是，大小姐…”

“哎呀，小千，听话，去舒舒服服泡个澡吧。要是你嫌自己屋子里的浴缸太小，用我的就好。”

千雀不明白。

不管大小姐因为什么缘由变成了这副样子。

是真的想要痛改前非也好，想用这种方式跟大家赌气也罢，甚至就算往最最最最不可能的方向想————

虽说自己也不会因为战争的结果轻易离大小姐而去啦，但大小姐就算真的想用这种方式挽留自己的话。

也不用做得这么决绝啊！

事情的起因，是千雀在回到家之后，竟然没有收到代写家庭作业的要求。

在厨房看着汤锅咕噜噜冒泡的千雀，越想越不对劲，随即一路来到大小姐门前。

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走到大小姐身边。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子上写得满满当当的数学练习册。

其上污蔑与亵渎的线条和字符，完完全全就是对数学这门科目的侮辱。

虽说倒是因此看到了大小姐的决心就是了。

只不过这样下去，大小姐的平时成绩一定会大打折扣，从而影响两人步入高学院后进入火箭班的计划。

大小姐要是连文凭这个最后的亮点都没有了，将来可咋和表亲们竞争魔王啊。

千雀真的稍微有点生气了。

大小姐可真是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做出些任性的事情。

“好了，小千，还怕你泡澡的时候我偷偷看你吗？听话，快去吧。再说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我不都看过了吗…”

说完这句话的百莉子，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把目光移开。

仿佛说出了什么此时此刻不该说的话。

“好了，小千，快去吧。”

依旧温柔的语气，此时夹杂着难以明察的不安。

但终究难逃千雀的耳朵。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情感复杂如线团。

千条万绪中，总有那么一根，颜色与众不同，即便被有心者发现…

“嗯…我明白了大小姐。”

千雀回应了百莉子的要求，但更像是答应了大小姐的请求，不会再多说下去了。

不再纠缠家庭作业的事，千雀后退至门外，轻轻关上了门。

就像是线团里，一根颜色与众不同的线，即便只是悄悄露出一截，即便有心人想要一探究竟，也抵不住线团依旧想要紧紧裹住自己。

千雀静静依靠在门的那侧。

自己当然不是那种会因为被人欺负而兴奋的人，但如果有的选，多希望现在的自己，正在奋笔疾书地处理着两份作业。

爸妈又变得夜不归宿起来，恐怕是这样那样的麻烦再次找上了头，如此一来，晚餐也只剩下了自己和大小姐两人。

不得不承认，少了百莉子平均半小时一句的风凉话，千雀的生活轻松了不少，但也寂寞了不少…

一日顺利完毕，不同于每晚淋浴后稍加锻炼便沉沉睡去的日子。

像这样可以抽出时间坐在浴缸里数泡泡的时光并不多得。

温暖的水汽自水面升腾而上。

扎起马尾的千雀把嘴巴也泡进了水里，漫无目的地咕噜咕噜唱着什么。

和大小姐卧室的浴缸相比，确实小了一点，但对于自己蹦起来才将将摸到门框的身子而言，总归是绰绰有余的。

“咕噜噜噜噜噜。”

（大小姐应该就是装出来的吧。）

千雀自言自语。

大小姐说到“该看的不该看的我不都看过了”的时候，那么明显的停顿。

说明大小姐不光记得她的所作所为，也明白那些行为又多么出格。

就如同一名幼儿园教师，不小心提及到了自己在战争时代犯下的罪行。

所以才会有那么明显的停顿吧？

又一个泡泡裂开，比粉末还细小的水沫飞溅到了千雀的睫毛上，害得她扑闪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