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极像是久经干旱的灾民,仰面朝天,张大嘴巴,极力呼吸着那些看似肮脏的雪花。
可当雪花落在她舌尖上的一刻,朵朵猩红自唇齿间绽放。亚极大口喷血,头脑晕涨,无数生命力被雪花榨出,汇成漂浮在勿河之上朵朵红莲。
就连纯净的星空也被这些气味独特的莲花影响,颜色变得浑浊。星空泣血,血雨落下,夜空染上了猩红。
勿河的色泽不再干净,迷失的亡灵们开始嚎哭。
这些莲花,是由最纯粹的血涌之力,结合着璀璨的生命力形成的生命之花。而它们所需的唯一养料,只有罪人的鲜血。
平日里它们以种子的形态折服于阴影之中,或是休眠于黑潮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人犯罪,诱人堕落。它们以灾厄之种的名字为人所熟知,被神明厌恶憎恨。
因为所有寄生了灾厄之种的世界,无论神明们治理得有多好,都逃不过化作猩红一片的结局。
可谁人还记得,无论黄昏还是灾厄,都是仁慈的恶给予凡人的赠礼。在那个生者不生,死者无宁的混乱纪元,恶的馈赠,能给古神们带来真正的死亡,还能用它们的尸骸给予弱者长久的安宁。
凡人点燃了古神的尸骸,在荒芜中升起太阳,建立起新的文明。可渐渐的,他们也遗忘了,是恶的仁慈给予了所有人赖以为生的庇护所。
当年,只因暗的一句疑问,“为什么那群小虫子不能像我们一样悠闲地在夜晚眺望星空呢”,暗忠实的卫道士为了让小虫子们也有眺望星空的闲暇,呕心沥血创作出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概念,让无数古老的强者死于非命,给弱者腾出生存空间。
随着恶与暗的接连消陨,她们的力量迷失于虚无之中,成为了不知来源的诅咒,让无数神明为之困扰。
直到暖石纪元,终于有后继者接过了恶手中的力量,化身为审判强者的鲜血判官。
露米娜,众多X同位体中极少数凭借自身意志逃离既定剧本的存在,在永恒的孤寂中进入了荒芜与破灭的境界,领悟了生与死的真谛。
她曾与X一样进入了筑梦系统深处,开始探寻星域的历史,找到了身体内血涌之力的来历,并察觉到它与灾厄之种、黄昏之力同源。
曾经那群靠着牺牲90%同族来凝练血涌之力的血族,正是因为它们触发了恶针对虚无强者的机制,才将她的力量植入到自身的血脉之中。
正因为判断道血族的强大会影响到弱小之辈的生存,大虚无意志便将这股力量赠予血族,用以屠戮同族,控制血族的数量。
而露米娜在白夜魔神的设计下,越阶抹杀了包含白夜魔神本人、沉眠的提亚在内的诸多世界级强者,还偶然间与血族的末裔产生了邂逅,便成为了血涌之力的掌控者,能够轻易跨越生与死的界限。
她整日都能听见勿河之中亡灵们麻木的悲鸣,想要将它们解放。可碍于自身对生命非生命无差别的杀伤力,始终没有出手的机会。
看到X主动跨越世界线共鸣同位体的举动,露米娜忽然意识到,想要影响到别的世界线,不一定非得本体出马。她用暗元素凝聚的意识体无孔不入,可以渗入共进会的整个情报系统之中。
那么,只要找一条X同位体作为主角影响力不那么大的世界线,她就可以借用对方的剧本,加大自己的影响力,从而干预世界的生死平衡。
反正都是自己人,弗洛伊也肯定不会介意露米娜占用了她的部分权能。
于是,当亚极被自己的欲望蛊惑,开始幻想成为世界之主的那一刻,弗洛伊的精神力共鸣效果便能发动,让亚极在想象中创作出一个逼真的露米娜剪影,施展恶的仁慈。
亚极模糊的记忆,弗洛伊的精神强化,以及露米娜的生死调节共同促成了这幕戏,让亚极殒命于自己的欲望之中——她向恶神许愿,恶神给予了她想要的一切,一并带走了她的存在。
当罪恶的血色莲花开满了亚极的胸膛,那艘由星光与夜幕编织而成的小船也衰败成一根腐朽的原木。船头上,血香四溢,一颗光秃秃的柳树上开满了红色的小花,向着勿河深处飘去。
被掠夺的生命力,被裹挟的亡灵,也都将流向它们该去的地方。
“一味逃避凡世的痛楚,只会让人遗忘如何挣脱诱惑,最终溺死于自身的欲望中。”轻嗅着令人怀念的花香味,露米娜回想起了白夜魔神的教导,“无尘之身固然美好,可却脱离人间。
真正的历练,当是让衣袖惹满尘埃,与无数英雄恶鬼续缘结仇。只有真实的痛苦,方能让人铭记现实的诸多滋味。立足大地,才能更好地眺望星空。
整个共进会都背离了最初的理想,被虚无缥缈的计划裹挟,不惜欺骗自己,眼下的牺牲,都是为了更大的义。结果,所有人为了所谓的大义,都变成了他人眼中杀人放火的恶鬼,整个组织也沦为了上神玩弄人间的工具。你们何曾质问自己,你们真的有一天拥有过自由意志吗?你们真的代表着正义吗?
可无论谁对你们怎么解释,都只会被你们视为异教,遭到严厉的清缴。连曾经的监察者白夜魔神也没能逃过组织对‘叛徒’的惩罚。
而作为组织的最终杰作,我也没能躲过此遭。
若是X的同位体违背了你们的计划,那就不惜一切剿灭她的意志,夺取她的肉体,改造成执行计划的末日机器。
若是她遵循你们的计划,最终也会在暗的力量中走火入魔,成为毁灭世界的元凶。无论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
循环往复,直到制造出你们计划中那个对星域与至高神界充满仇恨的暗,那个完美且独一无二的暗,使之从虚幻中降临现实,为所有生命带来最终的劫难,你们所期待的新世界,方才落成。
但那建立在无数尸骸上的理想国,并非我所期望的理想国,也绝非暗的理想。她的卫道士即便再怎么宠溺她那位不谙世事的小主人,也不会放任后人滥用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