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沉睡的这几天,整个新野,乃至春晖郡都翻了天,春晖郡各个地方的司长,争先恐后地带着宝药前来拜谒,没有一家懈怠。
在她昏迷的第一天,春晖郡的郡守更是带着十几名春晖郡乃至附近州郡都远近闻名的医师连夜赶来新野,和石满陪侍在她的闺房外,呆了整整一晚,确认她性命无虞后,才忐忑不安地返回了郡城,离开前,还不忘呵斥石满一番,指责他无所作为,差点闹出弥天大祸来。
当然,还有一件相对严重的事情就是,特使韩阳被刺杀了,在青楼寻欢作乐时被刺杀的。
没有捉到凶手,虽然推测是混元阁所为,但没有证据。只能暂且压下。
此刻,就在她的房间外的中堂,新野县唯二的两个化玄境正和王崖交谈。
“王特使,这...混元阁那两个化玄境要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关在新野县的大牢吧。我这庙小,可关不住这两尊大虎。”石满来回踱步,为难道。
王崖靠在太师椅上,不急不慌道:“怎么关不住?现在他们的灵台和气海都被封印了,石司长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们。”
石满苦笑道:“王特使,你就别打趣我了。宗门和混元阁的关系正向着好的方向走,我这一指下去,摁死的可不止两个化玄境,还有两宗向好的希望呢。虽说是混元阁理亏在先,无故刺杀我宗弟子,可无论如何,没有宗门的旨意,这两个人也杀不得。”
一个满脸富态的老人道:“既然混元阁的人不能处理,那就先放在一边吧。石司长,明钰小姐至今未醒,想必是身体亏损太过了。我特意将家里珍藏的两根三百年份的龙首参带了过来,献给明钰小姐补身体,只希望她玉体无恙,早日醒来。”
石满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时候了还想着攀高枝呢。
石满摇头道:“林老爷子不用破费了,何郡守前日才亲自赶了过来,带着一小船郡仓的补品和郡城各大家族好意送来的宝药,光是六百年份的龙首参就有十几条之多。明钰小姐如今天天的吃食都是从中,精中选精挑选的,你就不用担心她的身体健康了。”
林老爷语塞,呵呵一笑,退回座位。
“等宗门决定吧,估计信使几天后就会到了。”王崖端着茶盏,若有所思道。
石满道:“王特使,我想,不如先派人把明钰小姐护送回宗门吧,留在这里终究不太安全,而且照顾也远没有宗门周到。”
“不行。”王崖一口回绝,还没有把赵煜的事情解决,他回去要怎么面对明甫,现在不能让赵煜合理消失,以后再难有这种良机。
“一切都等宗门指示,无需你多虑。”
石满最关心的一点被王崖否决,也有些不高兴了。明钰被刺杀的事可是差点把他吓昏过去,要是她死在了自己辖区内,那他可就完蛋了。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把明钰这块烫手山芋送回宗门,至于血魔什么的,还是放一边吧。死再多的百姓修士,给他带来的影响也抵不上一个明钰。
房内,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向三人屈身行了一礼,道:“王崖大人,明钰小姐醒了,让您进去谈话。”
王崖起身,跟着丫鬟走进了内房。
石满也想跟进去,但明钰没有唤他,为了避嫌,他也没有资格进去,便只能继续等在原地。
王崖见到明钰时,她正靠坐在床头边上,披了一件赭红袍子,一头黑缎似的乌发披散在肩前,脸蛋红润而饱满,不见一点颓态。
“赵煜呢?”这是她醒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他没事,还在抚民司里,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明钰点点头,接着问:“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赵煜帮你解的。”
“他?”明钰黛眉微举,“怎么解的?”
王崖耸耸肩,“和你碰了碰头,然后就解了。我现在相信他来历不凡了。”
明钰闭眼思忖了会儿,没有再追问,而是道:“必须在这几天内合理地让他死掉。”
王崖知道她也想明白了当前形势。他们一行人本来可以慢慢地依靠血魔的事情寻找良机,让赵煜跑路的,可是在明钰受到刺杀后,一切事情都不一样了。
首先就是,宗门得知消息后,必然不会再允许她待在外面,立刻就会派人把她接回宗门。其次是混元阁和玄溟派的关系再次变得微妙,她的婚事或许可以再拖久一点,但是想推掉估计还是有点难。
如果不能在这几天内把赵煜的事情解决,那么就只能带着他重新回到宗门。但是明甫杀死赵煜的决心不会动摇。
“去见赵煜,我要找他聊聊。”明钰决断道。
..........
“我走。”他简单道。
明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煜便先开口回答了。
赵煜愿意走是天大的好事,烦扰她这么多天的事情终于可以解决了。这块牛皮糖,黏了她这么久,差点把她命都给害死的牛皮糖,终于愿意走了。她也算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了,一点也不欠他什么了。
他走了之后,明甫那边也算是唬弄过去了。在修行上,她早就应该要准备突破化玄,为五宗大比做准备。
一切又回归正轨,她如此想着。
可她,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明钰看着他,嘴唇翕动。
“师姐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愿意走了吗?”
赵煜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又抢着问道。
明钰微微蹙眉,他今天怎么总是能预测到她想说什么?她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我不想问。总之你愿意走最好。”
赵煜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问:“师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看在你愿意配合,改过自新的份上,我可以听听是什么问题,再决定是否回答你。”
赵煜稍稍扭头,不和她对视,撇嘴笑了笑,道:“师姐,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明钰轻笑道:“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要利用你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赵煜忽视她话里的刺,顿了顿,道:“我想知道,师姐有没有喜欢过我。嗯,或者,有没有那么一刻,真的有对我动过心。”
“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问过了?”
“我想听师姐再说一遍。”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都听一听。”
“假话就是,嗯,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赵煜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钰撑着头,看着窗棂外的葱郁树木,淡淡道:“真话就是,其实你为我奋不顾身的时候,我还是会被你那副傻样触动的,我喜欢你为我冲锋陷阵的傻样。但也仅此而已。”
赵煜默然,她说的是真的,但...也真的仅此而已。
一直渴望的问题得到了回答,虽然并不理想,他却反而释然了很多,心里积郁了许久的郁结在此刻通通化解,像是一个迷路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样。
他坦然地笑了笑,忽而又问:“你喜欢许惊鸿吗?”
明钰烦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师姐再纵容我任性一次好不好,以后就见不着面了。”
明钰道:“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他那么有权势的人,我就算不喜欢他,也可以为了他的权势嫁给他。”
赵煜笑了,直接扯开话题,“那商量一下吧,师姐打算怎么合理地安排我消失?”
这下反倒明钰不乐意了,冷着脸道:“你别扯开话题,你为什么问我喜不喜欢许惊鸿。再说了,我说的话你难道敢信?”
“师姐说的,我都信。”赵煜感受着发热的额头,如是道。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师姐嫁给他只是为了权势,那我以后有了权势,师姐愿意跟我吗?”
明钰愣了愣,发觉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似乎,面对她的时候没有那么拘谨了?
她以前觉得赵煜之所以迷恋她到着魔的程度,有一定的原因是她主动诱惑而致,因此心怀歉疚,如今见他自己走了出来,不由为他感到高兴。调侃道:“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有权势了。如果在我出嫁之前,你能达到许惊鸿那样的位置,那我跟你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你比较傻,我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我不让你碰我,你就不敢碰我。但是如果我都嫁出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乃至人老珠黄了,你再来找我就没意思了。到时候我孩子都生了十几个了吧,在混元阁里地位高得很,可不愿意再白手起家跟你。”
赵煜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明钰这番话只是玩笑话,赵煜不可能听不出,他却认真地接茬了。
明钰有点不自在,问:“你怎么帮我把毒解掉的?”
赵煜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明钰皱了皱琼鼻,还想再问,赵煜却道,“师姐,这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