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纷纷上书庆祝,说什么皇上乃圣龙天子,触犯龙威的北寇被天道制裁了。
少数真正懂边局的有识之士则深陷焦虑,他们很清楚——虽说多年前九帐汗国叩边入犯,大掠京畿,屠灭仙宗,犯下了罄竹难书之罪,但是经过这几年的斡旋建交,科忽克部的北宫叔侄二人已经在大周攫取了相当多的贸易利益。
这俩人靠着入犯大周名震草原,现已贵为大诺颜和太师,同时也获封镇北都督,靠着对大周贸易的垄断谋取暴利,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发过一次兵进犯。
现如今的九帐汗廷在这俩人的影响下,根本不能算敌人,而那常年进犯东宁,打得官军抱头鼠窜的冥妖才是心腹之患,这下冥妖连汗廷都能随便欺负了,打大周那不是纯虐菜啊。
局势危急之下,就连那个“快乐摸鱼一百年”的万合皇帝也罕见地进了内阁,当即召集所有阁老询问对策。
虽说万合皇帝常年摸鱼摆烂不干事,但他那圣龙天子的威仪仍在,平日要么扯皮摆烂,要么夸夸其谈的阁老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众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低着头不发一语,不敢直视万合皇帝那泛着龙威的双目,底下那些内阁书办或许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在论资排辈的大周朝廷,他们没资格直接向皇帝进言,同时一旦发话必然会得罪某个老东西。
因此,整个内阁的氛围变得相当凝重且微妙,常年摸鱼的万合皇帝眼神犀利地瞅着老臣们,希望这些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吹嘘自己多鞠躬尽瘁的老东西,能够给出个解决办法。
然后老东西们顾此即彼,恨不得自己的死对头赶紧出来说上一两句,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
干瞪眼了这么久,突然一位身着仙鹤服的老臣没忍住,第一个进言道。
“陛下......微臣斗胆进言,我们应该联合冥妖,派兵北上,学世祖文皇帝旧事,大征北荒,以保我大周边境百年和平!”
“愚昧无知!”
“鼠目寸光!”
“纸上谈兵!”
提出问题时没人敢答,但凡有人回答后,抬杠就属于阁老们的专业领域了,一群人立刻站出来痛批这位官员,然后开始分析事情利弊。
“我们大周这些废物军队,守个边堡都守不住,主动去北荒岂不是自寻死路?你想被太师抓去科忽克旅游?”
“恕我直言,想要荡平北荒必然号召天下精兵,同时召集天下宗门的大能进行联合北伐,但这样一来必然导致国内空虚,届时若是冥妖背信弃义,行悖逆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官员们说得头头是道,亲身经历过京师保卫战的万合皇帝自然也明白自家军队有多拉胯,所以肯定不鼓励出战的,可至少防守方面需要做到位,而烛阴也正好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内阁接受的解决方案。
虽说不可能被批准,但他还是想看看内阁会作何反应,于是乎顺口提及道。
“众位爱卿切莫急躁,局势也许没我们想的那么坏,最近林休然在东宁干得挺不错的,林天成那老东西也决定放权了,再过几年我准备把整个东宁都丢给她。”
确实干得不错,每个月能搜刮上来一大笔银子不说,还能整顿军纪,强化边境守备。
“的确,林督师在东宁的种种行径,臣历历在目,若是陛下想对其从优擢升,臣等立刻就去操办。”
内阁首辅董廷元恭敬地示意到,他知道在场的很多内阁成员都收了林休然和林侯爷的贿赂,陛下更是把这位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督师当作掌上明珠,既然他想各种加封厚待,那就随他吧,内阁也没啥意见。
“嗯嗯,休然做的不错,加功三级先记着吧,她还请求兵部敕令东镇总兵沈德功去蓬岛会面,那个贼窝确实不好打发,你看着点办吧。”
那些贪赃枉法之人因为林侯爷的贿赂,自然不会给林休然使绊子,而那些真正忠君爱国之人,则深知林休然是一位治边人才,所以自然也会鼎力支持她的各项举措。
只有一人除外——那位常年结交朋党,同时向林休然行贿想要巴结东宁边军的萧长歌,国丈大人,他狠林家,毕竟如果不是林家,自己的长孙女就能嫁给太子爷当皇后,萧家能真正做到一门双后,享二朝富贵。
“还有,朕在想能不能让北宫狐出兵保卫东宁,虽然他是遵同事变的主犯,但这人再怎么说也兢兢业业为我大周守边十年,同时和烛阴关系也情同父女,所以我想......”
“万万不可啊陛下!那个妖女,那个狐狸头的屠夫,就是我大周的十恶不赦的罪人,您可千万不能想着让北宫家的人出兵拱卫京师啊!”
萧国丈听见烛阴直接就应激了,当场开哈,内阁众人也纷纷附和,万合皇帝不得不打消了这一念头,只好吩咐他们赶紧想个治边方案,不要让遵同事变的惨剧再度上演。
今日的内阁也讨论了个寂寞,出阁的老皇帝直接选择了继续摸鱼辍朝,脑子里除了边情,想得就只有太监给自己捎回来的那几本市井小说了。
摸鱼,爽!
东宁,东镇岛,总兵府内,沈德功站在一桌沙盘前,寒光四溢的青绿匕首在他手中犹如玩物,一位浑身是伤的光头被数位士兵压在他面前,两股战栗,裤子上正哗啦啦地滴着水。
沈德功目含凶光,慢悠悠地走到光头面前,将匕首抵在了他喉咙上,另一只手则晃悠着朝廷的调令。
“你是说.......本总兵派你去洗劫沿海的村县给那林督师看,结果你被守军打回来了?”
“是......是啊!那群懦夫不知道为啥突然这么能打了,几轮铳枪下来就打死了咱好几十个弟兄,您只让我们抢劫,不让我们死磕,所以我就逃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沈总兵当即仰天长笑,同时狠狠地摁着他脑袋,用匕首划开了一条渗人的伤口,顿时那人惨叫不止,连连求饶。
“哈哈哈哈!好好好!难怪听说我儿恨不得去她帐下效力,这人真是个人才啊,前几年随便我们烧杀劫掠的县城,现在就变成硬石头了?甚至让兵部发令让我去蓬岛会面.......这人厉害啊!”
“别别别!沈总兵,我求您了,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我儿还在您门下效力,求求您饶了我这次吧!”
沈总兵摇了摇头,玩味般地看着那个光头,随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渗人的金色尖牙,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割断了光头的喉咙,熟练地给他头砍下来,若不是这人没有束发,他真的很想提溜着甩两圈。
“不能饶,不能饶,本总兵还要用你全家老小的脑袋,给林督师赔罪呢!来人!把他全家老小逮到东边市场那儿砍脑袋,本总兵可要好好款待下这位新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