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用代价来描述这种事情，他感觉有些怪怪的，可他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了。
那一瞬间，他绝没有看错，沈知书脸上的是和叶子薇极度相似的表情，那是担心猎物被夺走的喋血神情。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和这位大佬真的不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也许是以前认识，小时候他确实见过许多名流，但那也是相当久之前的事情了……
裴行言想不清楚，只好甩甩头，把这个疑问埋在心底。
现在时机完全成熟了，他要走进林小雨的内心。
【今天晚上要去参加活动了，我要用你教的技巧大杀四方啦(*^▽^*)】
发出预告式的消息后，林小雨很快就有了回复。
比起她以往的平均回复时间，足足能快了好几倍，她简直就像是一直把手机放在面前牵挂着一样。
“那个、那……你加油。”
她欲言又止，看上去为难极了。
裴行言想都不用想，他知道林小雨这是对自己教的知识心里没底，害怕影响到他。
说不定她现在正天人交战，想要把实情说给他呢。
这可不行。
他匆匆聊了两句，马上断开了联络。
……
第二天一早没课，正是裴行言攻心的好时机。
【失败了……】
这是段看上去就很丧气的话。
林小雨依旧很快回了消息，她很关心这边的发展。
“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像是那种很内向很害羞的孩子被喊上了几百人的大课堂发言时那样。
单纯的女孩，责任心同样不小，她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裴行言带来失败。
裴行言都有些不忍心诓骗她了，她的声音软软的，又有些怯怯的，他都能想象出待会她会多么难过了。
可消息还是发了出去。
【唉……】
【昨天去参加附近琴行的一个比赛来着，奖品是一把新琴，本来志在必得的。】
【结果扫弦的时候，就想着试试你教的那个技巧】
【结果不太好……】
林小雨秒回消息：“怎么了？”
她急的都快哭了，局促地吸着气，声音也有些发酸，听得裴行言心里凄楚发胀。
那天他和林小雨之间隔了一个过道，没把她的样子看得清楚，可现在他却能想象出一个文文静静女孩脸上挂着泪珠的样子，她的脸上该尽是苦痛和惶恐。
【就是扫弦的时候，刮擦的声音特别大，最后落败了……】
【唉呀，说不定也是我自己水平有问题啦，没什么关系的。】
【反正那个琴行也抠抠搜搜的，奖品很一般啦。】
【只是和你说说，别放在心上。】
裴行言顿了顿，想要看看林小雨会怎么反应。
他已经很留情了，本来准备好的说辞是“有了新琴的话，下次去父母那里弹的时候就会更好听了呢”。
按照这个女孩的善良程度来看，那样的说法无疑会刺激到她。
她也算得上是个病人，又这么楚楚可怜。
于是裴行言就收了几分力气。
但林小雨的反应依然剧烈极了，她的下一段消息足足有一分钟长，这是语音消息的上限，但不是她的上限。
而且这足足一分钟长的消息却没几句话，尽是她啜泣得不成样子的内容，她淅淅索索地吸着鼻子，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呜呜……”
事情像裴行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
他不厚道地轻笑一声，连忙回复：
【别这么说呀。】
【你那么费心尽力地教我，跟我讲了那么多没听过的知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怪你，真的不是！】
【我只是失败了有些郁闷，只有你这么一个能够倾诉一下的朋友而已。】
【你千万别多想。】
当然，他不是真的希望林小雨不要多想，万一她真的没往心里去，那他编了这么多的故事不就白讲了吗？
于是他又很昧良心地添了句：【只是感觉有点辜负你的教导，心里感觉有点惭愧……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在自己的床帘内，虽然心里很难受，但他还是压不住嘴角，等待林小雨的反应。
这个天真的女孩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发回来的消息更加泣不成声了。
她简直是在嚎啕大哭，发过来好几段语音消息，连一句清晰成文的话也没有。
就像是在因为自己的错而逝去的亲友坟前忏悔一样，她既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与哭声在喉头打转，又想诚恳地道歉。
裴行言能料到她会这么崩溃。
一直承受着父母的期待，但从来没法到达他们的期许，林小雨的压力和心理阴影早就到了极点。
现在她终于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回应期待的人，可这次却因为她的虚荣心而搞砸了。
她当然会这么崩溃。
但裴行言不是为了搞垮她的心态才这么做的。
林小雨中间间隔了好几分钟，她努力平复心情，终于挤出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因为……我其实不太懂，给你发的那些知识也是网上搜的……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失败了，是我的错，都怪我……”
她的嗓音嘶哑，只从声音就能听出喉头肿胀的感觉，她在拼命压制自己。
裴行言低垂着脑袋，简短地发过去几段消息：
【为什么要怪你呢？】
【犯错是很正常的事啦，干嘛这么自责。】
【别这么在意，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就算对方犯了错，笑一笑不就过去了？】
【我还有别的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他没在之前的事上再纠结，三言两句就给林小雨定了性，他也不安慰林小雨这件事的后果不严重。
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告诉她，他包容她的错误，她无须担心，他是她的朋友，他会包容她的错误的。
对他们来说，只要揭过这一篇章就好。
林小雨沉默了，她像是断线一样，好久也没有发来一句话。
过了许久，林小雨才简简单单回了句“谢谢”。
她不再啜泣了，声音轻松，像是挣脱羁绊的雀鸟，飞向了广袤的天空。
裴行言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没走错。
对这个惧怕错误、畏惧犯错的女孩来说，任何言语的解释和安慰都是无力，她唯一需要，就只有犯了错后一句简简单单的“没关系”而已。
那是她从出生后，就一直没有体会过的情感。
裴行言又敲打出前准备好的简单问题，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