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水。是粘稠的、散发铁锈腥气的暗紫色液体。
东京的街道浸泡在淤血般的昏暗中。高楼像腐烂的巨树,表面覆盖着不断增生的、缓慢蠕动的暗紫色苔藓。雨滴砸在积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溅起粘稠的浆点。
小林澪缩在“星之花屋”的玻璃门后。
花店很小,是她唯一的堡垒。
暖黄的灯光艰难地穿透污浊的玻璃,照亮几排顽强挺立的花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微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甜香。
源头,是窗台上那盆孤零零的蓝色奇花——“星之泪”。
那是澪过世的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
它的花瓣边缘,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小、苍白的利齿。
她伸出手指,指尖微微颤抖,想去触碰那冰冷的花瓣。快碰到了,又猛地缩回,仿佛那花会咬人。
“没事的……” 澪对着花低语,声音干涩沙哑。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会好的……”
门外,粘稠的雨帘中,暗影蠕动。
不是行人。
——是某个“东西”?
像剥了皮的树根,又像巨大蚯蚓的集合体。它们从建筑物的裂缝里、从淤积的雨水中钻出,无声地爬行、缠绕。
它们是“噬心藤蔓”。它们不撕咬,不破坏——只是缠绕。
缠绕住冰冷的电线杆,缠绕住废弃的汽车,缠绕住一切静止的物体。被缠绕的东西,迅速失去颜色,蒙上一层灰败的死气。如同被吸干了所有活力。
街道,在它们的怀抱里,一点点陷入麻木的沉寂。
澪感到一阵窒息。
不是物理的,是精神的。
——一种冰冷的、沉重的绝望,像湿透的棉被,一层层裹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不是用耳朵,是用皮肤,用骨髓深处——一种细微的、连绵不绝的呜咽。
来自那些藤蔓,也来自……她自己的心底。
——那片父母离去后留下的、巨大的空洞。
空洞在共鸣。悲伤,像墨汁滴入清水,在她心底晕染、扩散。沉重得让她想呕吐。
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不能哭。哭了,这空洞会更响,更痛,更剧烈……
突然,一阵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噪音撕裂了死寂!不是物理的声音,是直接刺入脑海的“精神尖啸”!
“呀!?”澪痛苦地捂住耳朵,踉跄后退,撞倒了一盆绿萝。泥土和枝叶撒了一地。
窗外,景象骤变!
几条最粗壮的藤蔓猛地收紧!它们缠绕的中心,一栋废弃公寓楼的墙壁,如同劣质的墙纸般被轻易撕开!砖石、钢筋在粘液包裹中无声溶解!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蠕动藤蔓盘绕而成的“核心”暴露出来!
它像一颗搏动的、布满紫色脉络的巨型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喷涌出更浓的、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城市麻木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濒死的恐惧!
“不……啊……” 澪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她“听”到了藤蔓核心的咆哮——饥饿,以及对更多绝望的贪婪。
它的目标……是她!
她内心那个巨大的空洞,是它最甜美的食粮!!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比藤蔓更致命!她转身想逃,脚下却绊倒在那盆打翻的绿萝上,重重摔倒。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谁来……救救……” 哀求卡在喉咙里,没人能救她。
父母不能……世界不能……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无穷恶意的“洪流”,猛地从她灵魂深处炸开!像深埋的冰川突然崩塌!
——那不是她的力量!
是寄居在她体内、沉睡的“诅咒”被绝望彻底唤醒了!
“呃啊啊啊——!!!”
澪的身体猛地弓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无数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脉络疯狂凸起、游走!
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
她感觉自己的皮肉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剥开!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星之泪”在她痛苦翻滚的视野边缘剧烈摇曳!蓝色的花瓣疯狂开合,那些细小的利齿摩擦着,发出无声的嘶鸣!花盆边缘,翠绿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发黑、腐败!
『救……我……!』——澪在剧痛的深渊中无声呐喊。
不是向外界,是向那朵花!
向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帮……我……!』
嗡——!!!
一股狂暴、污秽、充满腐败气息的暗紫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澪蜷缩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瞬间吞没了整个花店!玻璃窗在无声的冲击波中化为齑粉!暖黄的灯光彻底熄灭!
粘稠的暗紫能量急速凝聚、膨胀!一个庞大、扭曲的轮廓在破碎的花店中央拔地而起!
*狰狞迪迦*,降临。
腐败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压过了花店残留的微香。小林澪的意识被撕成了碎片,沉入冰冷的、充满粘液的深渊。取而代之的,是占据她躯壳的恐怖存在。
它很高——几乎顶穿了花店残存的屋顶。
轮廓依稀能辨出巨人的影子,却如同被丢在潮湿墓地中腐朽了千年的雕像;青黑色的、湿滑粘腻的苔藓覆盖了大部分体表,苔藓下是不断鼓胀、收缩的腐烂肉质;粗壮的、如同剥皮树根般的藤蔓从它躯干的裂缝中钻出,缠绕着手臂、腿脚,末端还在滴落着散发恶臭的脓液。
它的“计时器”——本该是光芒核心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深可见骨的溃烂伤口!
暗紫色的粘稠汁液如同血液,不断从中渗出、流淌。它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片模糊的腐败组织,和一双……眼睛?
那不是迪迦乳白色的光眸。是两颗深陷在腐烂眼眶中的浑浊晶体。颜色是濒死淤泥般的暗绿,中心只有针尖大小的、不断颤动的猩红光点。
目光所及,连空气都仿佛在腐败。
它(或者说,失控的澪)的头颅僵硬地转动。浑浊的绿眼扫过一片狼藉的花店。
打翻的花盆……折断的花茎……泥土混合着粘稠的腐雨……
最后,那双眼睛定格在窗台上。
——那盆“星之泪”。
蓝色的花瓣在狂暴能量和腐雨中疯狂摇曳,边缘的利齿摩擦着,发出只有它能感知的、无声的哀鸣。它花盆里的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粘稠的紫黑色。
一个意念,如同污泥中冒出的气泡,在狰狞迪迦混乱的核心中浮起:
『……救……花……』
它(澪)迟钝地抬起巨大的手臂。覆盖着腐败苔藓和蠕动藤蔓的手臂,沉重得如同生锈的铁锚。手臂指向那盆在风雨中飘摇的蓝色花朵。
指尖,一点粘稠的、暗紫色的能量开始汇聚。那不是破坏的光线。更像是……浓缩了无数腐败生命力的“脓汁”。
『救它……让它活……像爸爸妈妈希望的那样……活!』
嗡!
一道粘稠的、散发着强烈恶臭的暗紫色流体,如同高压水枪喷出的污秽,从*狰狞迪迦*的指尖激射而出!
目标,正是那盆“星之泪”!
噗嗤——!
暗紫色的脓汁精准地浇灌在花盆里!
瞬间!?
“星之泪”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膨胀!
蓝色的花瓣疯狂伸展、扭曲、增殖!边缘的利齿暴涨,变得如同匕首般锋利!翠绿的茎秆瞬间粗壮如蟒,表面浮现出和*狰狞迪迦*身上一模一样的青黑色苔藓和暗紫脉络!整株花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咯吱”声!它不再是一朵花,而是一株狰狞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食人妖藤”!
妖藤的根须瞬间撑爆了花盆!如同无数饥饿的毒蛇,深深扎入地面,贪婪地吮 吸着泥土中弥漫的腐化能量!粗壮的藤蔓带着新生的利齿和倒刺,疯狂地向四周蔓延、抽打!仅存的几盆花草被瞬间绞碎、吞噬!墙壁被抽打出深深的裂痕!
*狰狞迪迦*浑浊的绿眼看着这一切。那针尖般的猩红光点,似乎……闪烁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如同投入污泥的小石子,在它混乱的意识中荡开涟漪。
『……活了?』它看着那株疯狂舞动、散发着比自己更加纯粹腐败气息的妖藤。
『……不对……』
哪里不对?
它想不明白,混乱和剧痛再次淹没了一切。
“吼——!!!”
一声混合着痛苦、迷茫和暴戾的无声咆哮,从*狰狞迪迦*溃烂的“计时器”伤口处震荡开来!实质般的腐败音波横扫而出!花店残存的墙壁如同被强酸腐蚀,无声地垮塌、溶解!
巨大的身影撞开废墟,踏入腐雨倾盆的街道。沉重的脚步落下,粘稠的积水混合着腐败苔藓,溅起恶臭的泥浆。每一步,都让覆盖地面的暗紫色苔藓更加活跃,如同获得了养分。
它的目标,不再是花。是“声音”。
是城市深处,那个吸引着它,也吸引着藤蔓核心的巨大的“空洞”。
——澪的空洞,绝望的源头。
它行走着。所过之处,街道加速腐败。
路灯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弯曲、滴落粘液。废弃的车辆外壳迅速爬满青黑色的苔藓,发出“滋滋”的溶解声。
那些原本只是缠绕物体的噬心藤蔓,在它散发的浓烈腐败气息刺激下,变得异常狂暴!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它汇聚,缠绕上它腐败的身躯,如同朝拜腐化之源的眷族!
*狰狞迪迦*没有理会这些藤蔓。它只是前行。向着那绝望共鸣最强烈的方向。浑浊的绿眼中,那点猩红疯狂闪烁。
空洞……填满它……停止痛苦……
突然,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
前方街道尽头,那栋被藤蔓撕开的废弃公寓前,一个渺小的身影,正死死挡在藤蔓核心与它之间!
是那个老妇人!澪花店的常客,唯一会买她精心包扎的、小小花束的孤独老人!
她跌倒在粘稠的腐雨里,拐杖丢在一旁。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
她看着逼近的、如同移动腐败森林的*狰狞迪迦*,看着它身后无数狂舞的藤蔓。
“别……别过来……” 老人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我的花……还没浇水……” 她怀里,紧紧护着一小束早已被腐雨打烂、染成暗紫色的雏菊。
这句话,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狰狞迪迦*混乱的核心!
花……浇水……
『星之泪!』
澪被深埋的意识碎片,因这熟悉的字眼而剧烈挣扎!
无数画面碎片般炸开:父母温柔的笑脸,花店暖黄的灯光,指尖触碰花瓣的微凉,星之泪在暗角倔强绽放的蓝色……以及……它自己那毁灭性的“浇灌”!
“呃……啊啊啊——!!!”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单纯的暴戾!夹杂着尖锐的、源自澪灵魂深处的剧痛与绝望!
*狰狞迪迦*巨大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覆盖全身的腐败苔藓疯狂蠕动!缠绕它的藤蔓被这股混乱的力量震得寸寸断裂!
它看着老人怀里那束烂掉的雏菊。浑浊的绿眼深处,那点猩红的光芒,第一次剧烈地、痛苦地颤抖起来!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做了什么?』澪的意识在咆哮。
『我毁了它!我毁了星之泪!我毁了……所有……』
就在这意识剧烈冲突、身体濒临崩溃的瞬间——
嗡!
一道光!纯净、温暖、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晨曦!
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暗影宇宙污浊的天穹!撕裂了厚重粘稠的腐雨云层!精准地,如同神之投枪,轰然降临在*狰狞迪迦*与老人之间!
光芒落地,没有冲击。如同水银泻地,无声地铺展开来。所及之处,粘稠的腐雨瞬间蒸发!地面蠕动的苔藓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枯萎、化为飞灰!狂舞的藤蔓如同被烫伤的毒蛇,惊恐地向后蜷缩!
光芒的核心,一个伟岸的身影迅速凝实。
银红紫三色交织的流畅身躯,如同星辰锻造。宽阔的胸膛,强健的四肢。胸前,湛蓝色的圆形计时器清澈如无垠晴空。乳白色的眼眸,温和却蕴含着洞穿一切虚妄的力量,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腐败扭曲的巨人。
光之巨人——迪迦奥特曼。
他来了。回应着那绝望深渊中,最后一丝人性光辉的呼唤。
迪迦没有看那些退缩的藤蔓,没有看那搏动的核心。他的目光,穿透狰狞迪迦体表蠕动的腐败苔藓和溃烂的伤口,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污浊的冰层,精准地落在那深陷于污泥最深处、痛苦挣扎的少女灵魂之上。
一个平和、坚定、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意念,直接在澪(和狰狞迪迦)混乱的意识核心响起:
“悲伤不是你的牢笼,澪。”
声音如同清泉,涤荡着污秽。
“看看你的花吧。”
随着迪迦的意念,一道柔和温暖的光束,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拂过窗台废墟。笼罩在那株已经彻底妖化、疯狂舞动的“星之泪”之上。
——奇迹发生了。
金色的光点如同温柔的雪,洒落在狰狞的食人妖藤上。狂舞的藤蔓猛地一僵!那些匕首般的利齿、青黑的苔藓、暗紫的脉络,在纯净的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被强行催生、扭曲的形态如同被抚平的褶皱,急速收缩、还原!
腐败的气息被驱散。妖异的蓝色褪去狰狞,恢复成纯净的、带着淡淡忧伤的蔚蓝。巨大的藤蔓缩回,变回纤细坚韧的茎秆。利齿隐没,花瓣边缘变得光滑柔美。
几秒钟前还如同地狱魔物的存在,重新变回了那株独一无二的、美丽而忧伤的“星之泪”。
它静静地立在废墟中,沐浴着迪迦的光芒,蓝色的花瓣轻轻摇曳,散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纯净的生命波动。
“它从未真正死去。” 迪迦的意念如同叹息,带着无边的智慧与悲悯。
“就像你心中的光。”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那颗纯净蔚蓝的花朵,也指向澪在污泥深处挣扎的灵魂核心。
“你的眼泪,你的悲伤,并非滋养黑暗的毒药。”
“它们是你爱的证明。是连接过去的纽带。”
“真正的力量,不在于逃避这空洞,而在于——”
迪迦的声音在澪的意识中陡然拔高,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
“——接受它!背负它!然后,用你心中残存的、对美好的眷恋,去点亮它所能照亮的方寸之地!”
『点亮……它?”』澪的意识在剧痛与光芒的撕扯中,捕捉到了这最后的指引。
“就是现在!” 迪迦的意念如同洪钟!
他双臂在胸前交叉!耀眼却不刺目的纯净白光瞬间爆发!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个巨大的、温暖的光之领域,将*狰狞迪迦*、那株星之泪、甚至远处藤蔓的核心都柔和地笼罩其中!
在这纯粹的光之领域中,澪感觉自己沉沦的意识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猛地托起!体内疯狂冲突的污染力量被短暂压制!一个清晰的“通道”,在她与那株被净化的星之泪之间,豁然贯通!
没有犹豫!澪用尽残存的、属于她自己的全部意志,将自己内心那片巨大的空洞——那无尽的悲伤,那对父母的思念,那毁灭花店的悔恨,那看到老人守护雏菊时的震动——所有复杂而沉重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再是滋养黑暗的养料,而是化作一股纯粹的精神洪流,顺着迪迦开辟的通道,疯狂地涌向那株星之泪!
嗡——!!!
被澪全部情感浇灌的星之泪,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
那光芒纯净、深邃,带着大海般的忧伤,却也蕴含着星辰般坚定的生命力!
这蓝光并非被动散发,而是主动地、如同潮汐般,在迪迦的光之领域中奔腾、扩散!狠狠撞向那个由无数藤蔓盘绕而成的巨大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毁灭。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寒冰,如同清泉注入污池。
嘶——!!!
一阵剧烈到极致的、无声的精神湮灭在核心深处爆发!
澪的悲伤洪流与星之泪的生命蓝光,在迪迦纯净光能的引导下,并非消灭核心(它由城市绝望而生),而是斩断了它与澪内心空洞的致命连接!如同斩断了一条输送毒液的管道!
核心剧烈地搏动、痉挛!表面粗大的紫色脉络纷纷爆裂,喷溅出大量腥臭的粘液!它吸收的、来自澪的那部分纯粹绝望,被强行剥离、净化!核心的体积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搏动变得微弱、混乱。
那股笼罩街道、吸食活力的恐怖吸力,骤然消失!
缠绕建筑物的藤蔓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纷纷无力地松开、垂落,陷入一种萎靡的沉睡状态。
城市并未恢复生机,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源自澪的绝望压迫感,消散了。
光芒散去。
迪迦巨大的身影如同完成使命的幻影,开始变得透明、模糊。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在废墟中静静绽放、蓝光渐渐内敛的星之泪,目光仿佛穿透一切,落在澪的灵魂深处。
“愿你心中的花,永不凋零。”
温暖而坚定的意念,如同烙印,刻在澪的意识里。
下一刻,光之巨人彻底消散。污浊的天空再次被暗紫的腐雨笼罩。街道依旧破败。
*狰狞迪迦*巨大的身躯晃了晃,覆盖全身的腐败苔藓和藤蔓迅速枯萎、剥落。溃烂的伤口不再渗出粘液。那浑浊的绿眼和猩红光点彻底熄灭。庞大的躯体如同被抽空的沙堡,无声地崩溃、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带着微弱焦臭味的暗紫色光尘。
光尘散尽。
小林澪蜷缩在冰冷粘稠的积水里。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刺骨的寒冷。身体像被拆开又重组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仿佛在黑暗的深渊里跋涉了千年。
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腐雨的腥气。意识慢慢回笼。花店的废墟、腐败的街道、沉睡的藤蔓,还有……那温暖到令人心碎的光芒和话语。
『愿你心中的花,永不凋零。』
花……
澪挣扎着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她仍然试着看向窗台的废墟。
那里,一片狼藉的碎砖和腐败苔藓中,那株“星之泪”静静地立着。
蔚蓝色的花瓣沾着污浊的雨滴,却依旧纯净。它似乎比之前更加……坚韧。
在它旁边,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深褐色物体,躺在碎裂的瓦砾间。
一颗种子?深褐色,表面覆盖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般的金色纹路。
『是星之泪的种子?还是……别的什么?』
澪不知道。她用尽全身力气,颤抖地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在污泥中摸索,污泥灌进指甲缝,刺骨的凉。但她不在乎。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颗种子。
坚硬、微凉,带着泥土的气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像一颗微缩的太阳落入掌心。
她猛地攥紧了它,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痛感如此真实。
雨还在下。暗紫色的,粘稠的。
街道死寂,废墟冰冷。污染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她体内沉睡,她能感觉到那份冰冷和沉重。
但是……
澪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缝里,隐约透出那颗种子的轮廓。
一颗种子。在冰冷的污泥深处,被她紧紧攥住。
她蜷缩在废墟和腐雨中,浑身冰冷,身体疲惫不堪。但紧握种子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爸爸……妈妈……”
不是恐惧的颤抖。
而是终于确认到……自己该悉心培育并以之回应的珍愿之物;以及该学会种下那块——至今畏惧栽培的泥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