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理解了,你们这支树妖的原生地是在靠近海洋的浅滩里,领航者为什么给你们安排了陆地上的丛林。他们难道不懂得不同物种需要安排对应的环境吗?真亏你们能一直忍受干旱,待到现在。话说你在哭什么呀?这诞生于钢筋烈火中的人造丛林,可不存在自然精灵,更不可能诞生出自然意志。
你们树妖就算死了,只要种子没事就能再生。根本就没有牺牲者啊。”
兰澜擦了擦乳白色的眼泪,怯懦地回答道,“我和族人们之前花了好几年时间囤积在树洞里的精华,全部被烧掉了……”
“啊,原来是囤家里的钱被大火烧掉了啊,等等,你说的精华,是哪个部位的精华?”
兰澜害羞地扯了扯自己那头茂密的秀发,“按照你人类的说法,是发根部位分泌出的皮屑油脂的混合物。可对于我们树妖而言,那是能够滋养万物的精华,尤其是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生物。
圣女大人之前通过心灵之门告诉我们,她需要我们发根处的精华,来制作一种培育胚胎的营养基底,我们也答应了她的请求。
可是,巨龙们毁坏了我们的心血,我就要在圣女大人面前失信了!该怎么办才好啊!”
沐芽不忍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女孩哭哭啼啼的样子,便主动上前解忧,“先不谈你们树妖是怎么绕过我这位圣主和圣女取得联系的,精华缺少的部分,我可以解决。毕竟你们树妖已经入了我黑日圣主的门下,为所有受到伤害的信徒提供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你?”兰澜很快收敛起了悲伤的情绪,一脸认真地给沐芽的小脑瓜做起了头部按摩,“不是我质疑您的实力,就您这个小身材,被榨点精华出来,不会直接化了吧?我听说菌群的成分90%以上都是水,而那些化人化仙的高阶菌群中,这个比例会更加夸张,乃至于将水替换成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介质,以便在世界之间转移。圣主大人可不要为了我们,就牺牲您自己的身体啊!”
兰澜的这句劝诫怎么听着有些奇怪,还有一点绿茶味。可仰头看着对方纯真的眼神,又联想到树妖们为了活命,竟然甘愿做奴,给木子理打白工,沐芽还是觉得自己多疑了。
树妖们除了那个方面,心思都单纯的很。能够被各路神明认可的纯净纯洁的信仰之力,怎么可能是一群小茶茶们产生的呢?
“用不着你给我担心,我的本体大得很,榨点汁耗不了什么体力。
菌群中的多功能品种还蛮多的,分泌出类似于树妖精华的物质,也不需要太麻烦的转化步骤。
就是你们这边,既然有直接沟通圣女的办法,可不可以在她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沐芽猜想到,树妖身为自然诞生的高等生物,也一定能与号称纯净圣女的普罗特产生共鸣。双方都属自然系,心灵还十分纯净(大概),心灵之门应该就是一种独属于自然系高阶生命体的沟通渠道。
至于为什么菌群不能直接沟通圣女,除了普罗特本身畏惧这个过于严苛死板的上司不敢和她较劲外,还有她自身体质的原因——她有着作为万物分解者的自知之明。
似乎是看出了沐芽面对普罗特时的难处,兰澜笑着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您帮了我们树妖那么大的忙,我肯定会在圣女大人面前热烈赞扬您的。”
沐芽则是在计算出了树妖们的损失后,一脸沉闷地自言自语,“这分量可不小啊,真得要我小半条命了。怎么有种被联合算计的感觉?”
“圣主大人您多疑了,”在沐芽产生怀疑的一刻起,兰澜就从花蕊间释放出一种让人身心舒缓的气体,给沐芽的上上下下做起了按摩,缓解了沐芽的焦虑,“我已经向圣女汇报了您的功绩。圣女大人代表自然之灵,感谢您为树妖们做出的一切努力。
现在,明日号上还有许多与我们一样被奴役、被压榨的可怜人儿,急需帮助。若不然,它们很快就会沦为战场上的炮灰。
只要您发挥出全力,一定可以帮助它们脱困的。”
“可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解放明日号上的奴隶,抢下方舟作为黑日组织的移动基地。”沐芽眼神有些朦胧,胳膊也不由自主地沉在了兰澜粗糙的怀抱中,像一只断了提线的木偶,“我不理解,你提出的建议与我一开始的使命有什么差别。我本来就打算全力以赴。”
说着说着,隐藏在方舟阴暗角落中的菌群,都屏住了呼吸。并非是它们发现了能够威胁到它们的敌人,而是菌群的领袖沐芽,被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压迫得头晕目眩,无法呼吸。那个上位者似乎有意让她在这个时候陷入沉睡。
“可我们不希望你全力以赴。”在沐芽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兰澜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场战争,不仅是诸神的恶趣味,更是复苏的古老族裔们为了争夺进入新世界的门票,发动的生存之战。
它的胜负与否,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你不可能期望一场战争会让所有好人活下来,将所有恶人埋葬。
新世界无法满足每一个种族所需的生态位,牺牲与灭族是必然的。为了公平的较量,为了合乎情理的新秩序,外来者是不允许参赛的。
我们能够理解您的热情,但请原谅我们无法接受您的热情。这个世界,无论是如出土嫩芽般的那个,还是如朽木般凋零的那个,都无法承受您的力量,更无法承受黑日的威能。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甚至不属于这条时间线,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您最好的归宿就是作为旁观者,见证这段历史。”
说到这里时,兰澜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
可沐芽却读出了一丝不情愿。兰澜并非根据自己的意愿将黑日圣主排除到这场战争之外的,是有人强迫她那么做的。